第31章 博愛雞
不管怎麼說，戴個追蹤器總比戴條鎖鏈好。
青 意料之中地一笑，將其戴上了洛 的脖頸，指尖輕柔拂過他一綹鬢髮：“那我便將我的命，交到阿 手裡了。”
洛 摸了摸脖子上的龍鱗，指尖剛觸碰到，龍鱗便倏地亮了起來，貼著他的胸口微微發熱，彷彿與他有感應一般。而他指尖離開，光芒便又頃刻間暗淡下去。
青 將龍鱗塞進他的衣領裡，細細叮囑道：“阿 可要藏好了，莫要叫旁人拿了去。”
洛 點點頭，問：“我可以出去了嗎？”
青 淡淡道：“嗯，記得在酉時前回來。”
洛 這段時間都快被關瘋了，現下得了許可，迫不及待就噔噔噔地跑出了鳳棲殿。
他在天宮中漫無目的地溜達，先是去靈池中美滋滋泡了個溫泉，又去廣寒宮中逗弄白白胖胖的玉兔，只覺得只要不在鳳棲殿那方寸之地鎖著，幹啥都十分得趣。
東摸摸西逛逛，不知不覺天**晚。洛 正要打道回府，一顆白花花的蛋忽然從雲霧中滾出來，在他跟前蹦蹦跳跳，很興奮似的。
洛 蹲下來：“瑤瑤，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玩兒呀？”
說著就打算抱起蛋，可蛋卻一反常態地躲開了他的手，一蹦一跳地朝前奔去，蹦出幾步，還回頭朝他搖晃兩下，像是在催促他跟上來。
洛 心中好奇，便提步跟了上去。
蛋把他帶到天界的養雞場裡，歡躍地轉圈圈。
洛 一瞧，只見一大群五顏六色的雞在氤氳升騰的雲霧間挨挨擠擠，“咯咯咯咯”地叫個不停。
這些雞中有黃的、灰的、白的、黑的、五彩的，顏色和凡間的雞差不多，但因為每日吃的都是天界的靈蟲仙稻，個個都長得油光水滑，十分肥美，個頭比凡間的雞大了不少。
洛 還是頭一次來這裡，直看得眼花繚亂，口水直流。
他迅速在心中擬好菜譜：這隻黃的做成脆皮炸雞，那隻白的做成白切雞，那隻黑的拿來燉一鍋烏雞湯，還有隻灰的長得和他好像，就暫時先不吃了。
他這頭正搓著手，蠢蠢欲動，卻見蛋縱身一躍，跳到了一隻雞背上。
洛 一愣，忙擔心道：“瑤瑤，快回來，小心它們啄你。”
萬一把殼啄破了，青 不得把他做成一盤爆炒雞丁。
蛋卻不聽他的話，猛地一跳飛出老遠，又落在了另一隻雞的背上，把雞驚得撲騰著翅膀，咯咯咯直叫。
它就這麼一蹦一跳著在雞群中前行，動作靈活，躥得飛快，顯然是把這群雞當成了軟乎乎的腳墊子。
洛 無奈，只好跨進雞群裡，一路雞飛狗跳地跟了上去。
包圍在身邊的雞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仙稻殼子鋪成的雞窩。雞窩裡盛著一顆顆白白胖胖的雞蛋，白花花地一路鋪至天際。
洛 低頭瞧了雞蛋一會兒，一抬頭，忽然發現蛋不見了。
他心口一跳，四下張望：“瑤瑤？”
無蛋回應。
洛 有些急了，拔高聲音喊道：“瑤瑤？你在哪兒？”
只有咯咯咯的雞叫回答他。
洛 徹底慌了，這麼大顆蛋，竟也能丟了！
他立刻便打算回去告訴青 ，剛要轉身，卻見身前的一窩雞蛋動了動，一顆大白蛋倏地從裡面拱出來，骨碌碌滾到他腳邊，又蹦又跳又轉圈，得意洋洋。
洛 恍然明白過來，哭笑不得。
這孩子是找到了一個捉迷藏的好地方，要帶他來玩兒呢。
他摸了摸蛋，柔聲道：“乖瑤瑤，今天很晚了，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玩好不好呀？”
蛋不滿地搖搖頭。
洛 無奈道：“好吧，那再玩一小會兒，但要是孃親找不到你，你就要馬上跑出來哦。”
蛋立刻歡喜地點頭。
一開始，洛 還只是當那個“捉”的人，後來在蛋的強烈要求下，又轉換角色成了那個“藏”的人。他興致來了，也化出原身，藏在一大群五顏六色的雞裡讓蛋來找
他。
一雞一蛋，玩得不亦樂乎，不覺天色已晚。
洛 玩得有些累了，便抱著蛋坐到一個雞窩旁休息。
這個雞窩裡的蛋好多已經孵出來了，黑黑黃黃的小雞仔們毛茸茸軟乎乎，張著小尖喙，嘰嘰喳喳地叫著。
洛 看得手癢，忍不住伸手去摸。
忽地，一隻小雞仔跳到他手上，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黑溜溜的小眼睛瞅著他，好奇得啾啾叫。
洛 心軟得不像話，勾著手指揉了揉它的小腦袋。
小雞依戀地蹭著他的手指，忽然口吐人言：“舅舅！”
洛 ：？
他手一抖，鬆懈的精神都嚇清醒了。
定睛瞧著小雞仔，再一聽，哪兒有什麼“舅舅”，他多半是將“啾啾”給聽錯了。
洛 又放鬆下來，只覺得精神疲憊，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夢裡，風和日麗，爛漫野花開滿山頭。
一隻雪白的小雞仔搖搖晃晃地站在他掌心，像是連路都還不怎麼會走，黑珍珠似的小眼睛卻乖乖望著他，嘴裡不停地叫道：“舅舅！舅舅！蜂蜜！甜甜！”
夢裡的他也是用指腹溫柔地揉了揉它的小腦袋：“今天已經吃過蜂蜜了，你孃親說不能再給你吃了哦。”
小雞仔一頓，生氣似的轉過去背對著他，撲稜撲稜短小的翅膀，竟從他掌心飛了出去。
天際飛來幾聲清越鏘鳴，一隻小鳳凰從雲間振翅而來，羽翼未豐，一身純白羽毛卻已出落得如山巔霜雪，不染纖塵。
小鳳凰落於地上，化作一個四五歲的男孩，隨著他收斂羽翅，一陣雪花紛紛揚揚落下。
男孩朝他小跑過來，期待地問：“舅舅，我飛得怎麼樣？”
洛 聽見夢裡的自己讚道：“不錯，比你舅舅我強多了，我當年八歲才學會飛，從小到大，你娘沒少拿這事兒嘲笑我。”
聞言，男孩張開雙臂，高興地朝他撲過來，可畫面卻陡然一變。
幽暗山洞裡，一根根潔白鳥羽上染了血色，亂七八糟落了滿地狼藉。
心臟猛地襲來一陣劇痛，洛 霍然從夢中驚醒，臉色蒼白，驚懼地大口喘息。
蛋察覺到他不對勁，立刻貼著他胸口蹭了蹭，安慰似的。
“阿 ，你在裡面嗎？”
嫋嫋霧氣中，忽然傳來青 的呼喚聲。
洛 抬頭一望，暗道糟糕，青 讓他酉時回去，而現在都快戌時了，回去定少不了被摁著一頓罰。
忽然，他靈機一動，抱著蛋問：“瑤瑤想被爹爹打屁股嗎？”
蛋一抖，瘋狂搖頭。
洛 道：“那就跟緊孃親，我們偷偷溜回去哦。”
蛋毫不猶豫點點頭。
說罷，洛 “咻”的化作一隻灰撲撲的雞，翻動著雞爪吭哧吭哧跑，幾下就藏進了雞群中，變成了成千上萬只雞中再普通不過的一隻。
他在密密匝匝的雞群中緩慢地挪著步，而蛋藏在他的肚子下面，被密實的羽毛擋著，跟著他一起慢吞吞地滾。
洛 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天才，青 在這裡找不到他，就會去別的地方找，自己則趁他走後溜回鳳棲殿，神不知鬼不覺。
哪兒知下一瞬，青 忽然閃現在他跟前，垂眸望著他，眼裡噙著無奈又寵溺的笑意：“阿 ，這是在做什麼呢？”
洛 尷尬地恢復人形，抱起蛋，掩飾地咳了兩聲道：“或許...你聽說過捉迷藏嗎？”
青 輕笑：“我不是已經與你玩過許多次了嗎，每一次，阿 都會被我捉到。”
洛 老臉一紅，不吱聲了。
這說的是之前他每次跑路都被抓回來的事。
青 握住他的手，溫柔道：“回家吧。”
當夜，青 逼著他在鳳棲殿玩兒了一整晚的捉迷藏，無論他藏到哪裡，最後總會被青 找到，圈在懷裡一頓欺負。
洛 哭著控訴：“你這是作弊，我不要戴這片龍鱗了！”
說著就要去扯脖子上的紅繩，卻發現怎麼都扯不動。
想來定是青 又在這上面施了什麼術法，讓他根本取不下來。洛 試了半晌，不得不頹喪地放棄了。
青 笑著去揉他的手：“那片龍鱗只能讓我感應到你的大致方向，在東南西北哪一邊兒，至於你具體藏在哪兒，我是感應不到的。”
洛 氣呼呼問：“那你怎麼還能找到我？”
青 親了親他：“因為我是阿 夫君，阿 心裡想什麼，我一猜便知。”
洛 絕望道：“我不玩了，我要睡覺。”
青 摟著人躺下，溫熱氣息吹在他臉上：“好，睡覺。”
*
凡界。
時值中秋，搪瓷盆裡的田螺個個長得肥厚壯實，螺殼泛著鋥亮的水光。集市上，攤販們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一黑衣青年與一白眉老者並行於市，在人群中低聲交談。
鬼陌戴著半張蛇紋面
具，淡淡道：“各地的螺卵，可都孵化了？”
老者恭敬道：“護法放心，都已孵化了。”
鬼陌面色無波：“只是苦了那些小螺，一出生便要受此磨難。”
老者忙停下腳步，微微躬身道：“護法哪裡的話，少主用心良苦，讓我的子子孫孫不必再苦苦修煉，我螺族上下皆是感激萬分。至於那一時的皮肉之苦，自是他們該受著的。”
鬼陌亦是頓步，神色沉凝，灰眸直直定住：“螺王，你記住，若他日天界當真查到你頭上，你只管將我供出去，卻萬萬不可供出少主和那些小螺。”
老者一愣，旋即就要當街跪拜下來：“少主大恩，螺族無以為報。我老螺縱是粉身碎骨，也絕不會洩露少主的行蹤。”
鬼陌扶住他，淡聲道：“去吧，看好那些小螺，切莫出了岔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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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原句：“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自殺，判斷生命是否值得繼續，就是在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阿爾貝加繆《西西弗斯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