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那些往事四)
蕭熒轉身往門外走,南宮厭連忙跟了上去。
蕭凝見狀也明白了南宮厭口中所說的故人了,這世上能跟她相像到讓人認錯的恐怕也就只有她這個弟弟了。
宮中的宴席已接近尾聲,南宮厭跟在蕭熒身後,兩人不搭一句話,靜靜的走在花園的石子路上。
在宮道上拐了幾拐,便進入了一片燈火寂寥的無人之地,一排破舊的牆壁裡露出灰沉沉的屋瓦,門口的臺階上長滿了青苔。
這個地方他認得,是失寵嬪妃和他當年所居住的地方,這裡常年無外人來,比冷宮還要荒涼。
蕭熒熟門熟路的推開鏽跡斑斑的大門走了進去。
南宮厭跟著也進去了,這裡太黑了,他不小心替倒了門後的一個破罐子。院子裡鋪著的青石板碎得一塌糊塗,從那縫裡長出許多小草。四面的屋子黑漆漆的無人居住,只有正前方的屋簷下掛著一盞玻璃燈發著暗淡的光。
好在今夜月色不錯,將漆黑的夜照得能視物。
屋裡掛著許許多多的紗幔,隨著微風在浮動。
蕭熒點了一盞油燈,穿過層層紗幔走到椅子旁靠坐在椅背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國君一路跟著我到這裡,可惜我並無茶水招待。”語氣柔柔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小夜……”
聽到這個稱呼,蕭熒的眼皮動了動,低垂的眼眸望了過去,宮中許多年無人叫這個名字了。今時今日聽起來倒讓人覺得恍如隔世。
他的視線在南宮厭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望向了房梁,月光如水映照著他蒼白的臉上,眸光比夜色還要深。
南宮厭又喚了他一聲。
蕭熒回過了神,那黑白分明的雙眼裡不見絲毫波瀾,死氣沉沉的。
“這幾年你還好嗎?”
“勞國君掛念,一切都好。”
“魏娘娘可還好?”
蕭熒坐直了身子“前些年就過世了。”
生鏽的門發出聲響,一個侍從忽然跑進來,他站在院中輕輕喊了一聲“君上。”
南宮厭望過去,“怎麼了?”
“您出來這麼久,童大人命屬下來尋你。”
蕭熒撐著頭靠坐在椅背上,燭火平靜的燃著,焰芒晃了一晃。
冬夜裡冷,粗使丫頭被凍得睡不著,便早早的起床去幹活。
天還沒亮透便瞧見空曠的大殿房樑上吊了個了女人,粗麻繩將她脖子的骨頭勒斷了,頭以一種奇異的姿態歪著,昔日明豔動人的臉上只剩下一片死灰。
地上是一灘早已乾透的黑紅色血漬上。
她夜半吊死在了自己的宮裡,這會身子都僵了。
宮女嚇得連滾帶爬的去喊人。等她走後,一旁的衣櫃裡傳來輕微的響動。黃花梨木的櫃門被推開,蕭熒走了過去抬頭仰望著魏貴妃的屍體。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宛若一池灰沉沉死水的眼眸透出茫然不知所措,懷疑自己在在那場噩夢中還沒醒過來。
“母、母妃?”他輕聲喚著。但無人應答。
蕭熒全身戰慄起來,再也站不住了。他坐在地上,喉嚨被酸澀堵得呼吸不暢,淚水在眼眶裡模糊了視線,魏貴妃的面孔變得黯淡。他忽然抬手咬住自己的手背,將那塊皮肉咬得血肉模糊的時候他嘶聲大哭,就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宣洩理由。
“哈哈哈……”
冷風悽悽,萬籟俱寂的夜晚,他瘋癲一般大笑起來,五指握成拳頭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地上將那塊冰冷的地板砸出裂痕,石屑裹進他的血肉裡。他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般,蜷在地上。呆愣愣的目光投向窗下木榻上的一件外袍,那是他一件破了的衣服,魏坐在一盞小油燈旁,咬著唇看著手裡的布犯了難,她不會女工也不會洗衣疊被,她的手握慣了長劍,所以一針針顯得格外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