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國公府

 筵席未散,忽然有人登門求見。王候醉意朦朧間瞥見自門口而來的人,酒頓時醒了大半。本來應該在宮裡的皇帝突然出現在了這。

 蕭熒走到了燭光中來,他面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一杯杯飲著酒。

 趙國公跪坐在旁,窒息感如浪潮席捲而來,大廳裡靜得只能聽見外頭的風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的背一根繃得越緊的弦,強撐著坐直。

 終於,有人按耐不住了,站起身來道:“陛下、天色已晚。臣就先行告退了。”

 蕭熒抬眸,漆黑的眼看向他。是楊氏的人。只不過這個時候如此行事,倒不似看起來那般聰明瞭。

 楊氏的人本不拿蕭熒當回事,但被他這麼凝目一望,心裡反倒忐忑了起來。暗道既然話都說出來了,就有收回去的道理。

 皇帝不答,把玩著酒盞,似在想別的事情,又像是在默默等待著什麼。

 楊玄走到門口處的時候,看到院中站了幾個人,火紅的衣袍明豔張揚,是玄麟衛。

 楊玄面色不悅,回過身看向蕭熒,只見他輕笑了一下, 放下酒盞懶洋洋道:“諸位遠道而來,酒才喝了一半,怎麼就著急要走了。”

 話音剛落,一女子捧著酒罈從屏風後走出。身姿窈窕,蓮步輕移至蕭熒面前為他的杯子添了酒。

 “給諸位王爺大人的也滿上。”

 那姑娘低頭應了聲,走過去為他們一一滿上。

 眾人臉色由紅到白,再到青變了又變。都摸不準這位帝王的心思,也不明他的用意。可面前的酒杯,在添了新酒之後開始冒著白沫,很明顯是有毒。

 眾人背上冷汗淋漓,在殺出去和喪命之間快速思考著。

 屋外是玄麟衛,桌上是毒酒。他們的兵器在入國公府的時候就被下人拿走了,若動起手來只能靠肉搏,拳頭對刀劍能有幾分勝算?

 鎮北候府的沈候爺率先跪到了大廳上,言辭懇切,無非是說些如何如何忠心,對蕭御唾棄一類的話。

 其他人見狀,紛紛擺出阿諛奉承的嘴臉,將所有罪行過錯全部推到蕭御身上,就好像他們做的事情都是被逼無奈一般。

 蕭熒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漆黑的眸子泛著淡淡的憐憫,又轉瞬即逝。

 靜了片刻,“朕沒有別的意思,既然諸位不喜歡這酒,那不喝就是了。”

 一干人連聲拜謝,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欣喜若狂地重新入座。

 人該當孫子的時候就好好當孫子,有命在,還怕不能翻身做主子嗎。

 一道亮光劃過,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綻開絢麗的煙火,隨即響起噼裡啪啦的聲音,又重歸平靜。

 蕭熒慢吞吞起身,趙國公攙扶著他出來,在他踏出門檻的時候:“愛卿,動手吧。”

 “老臣領旨。”

 趙國公拍了拍手,院中湧出的家丁將楊玄推進屋中,把門上了鎖,手裡拿著木板將窗戶釘死。

 門上傳來急促的打擊聲,裡面有人喊道:“陛下這是何意?”

 蕭熒轉身,臉上湧現出愉悅的神情,笑容持續了片刻便消失。

 家丁抬來柴火堆放在屋子的周圍,澆上油,有人拿來火把,扔到那柴火上。

 火焰瞬間燃起,沖天宛如白晝,熱浪吹著人的頭髮,烤的簷上積雪融化。

 屋內是人痛苦的哀嚎聲和辱罵,撕心裂肺的叫喊持續了許久,要將人耳膜穿孔。

 大火將整座房子的燒了起來,房梁盡塌,門窗冒著黑煙,糊的窗紙打著卷的化為灰燼落下。待到最後一根柱子燒斷的時候,整個屋頂轟然倒塌,濺起塵土瀰漫在空氣,如晨時的霧。

 外面的人被這熱氣逼得後退,只有蕭熒站在原地。眸中映出火的形狀,仍舊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