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88】
除了渭南府衙的衙役,還有穿著甲冑的兵將,黑壓壓一片,氣勢駭人。
為首是三名器宇軒昂的年輕郎君。
左邊那個穿紅袍,留著兩撇鬍子,減了三分俊美,添了三分風流輕佻,風風火火地跑,嘴裡急急催道:“快些快些!!裴守真,你沒吃飯嗎?!”
正中那個一襲蒼青錦袍,面如冠玉,眉目如畫,然此刻臉色沉沉,咬牙低斥:“謝無陵,你閉嘴!”
站在最右邊,聽他們倆鬥了一路的表兄李大郎,頭都疼了:“哎喲,你們倆人……哎喲!”
“官兵來了!”
人群
裡響起這麼一聲,眾人立刻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
謝無陵打眼一看船開了,且有不少女子落水,霎時更氣了:“裴守真,你看你磨磨唧唧的!”
裴瑕額角突突直跳,若非不合時宜,他真想把謝無陵這張破嘴封起來。
他以為調兵,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調來的麼。
渭南駐軍又不是他裴氏的!
“來人,速速徵調客船,攔船救人。”
裴瑕握緊長指,沉聲吩咐。
身後衙役與兵將齊聲稱“是”,片刻不敢耽誤,連忙划船去救援。
謝無陵站在岸邊,一眼看到甲板上與打手糾纏的那抹纖細身影,心頭猛跳:“嬌嬌!”
顧不上太多,他把兩隻皂靴一脫,一個猛子就扎進河裡,朝那艘漸漸開遠的船奮力游去。
裴瑕猝不及防被濺了一身水。
待定下心神,看到甲板上那道熟悉的身影,眸色也沉下。
為何不等他來商量對策,竟以身犯險
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叫他與孩子怎麼辦。
裴瑕抬步上前,李大郎以為他也要跳江,連忙拉住:“守真,你別衝動。這麼多兵將都去了,定能將玉娘平安救回,咱們在岸邊等著便是。”
“還請舅兄鬆手,我得親自迎她回來。”
謝無陵已然搶佔了先機,他作為玉孃的夫君,若還在岸邊觀望,與拱手將妻子讓於旁人有何異?
裴瑕果斷扯出袍袖,大步邁上一葉漁舟。
李大郎站在岸邊,一會兒看看水裡奮力遊著的一個,一會兒又看看船上奮力划著的一個,面色悻悻,很是無措。
玉娘在船上也不會長翅膀飛掉,他們這一個個的,至於這麼急麼?
又不是賽龍舟。
天邊殘陽如血,晚風習習。
幾乎是同時間,渾身溼透的謝無陵與裴瑕一道上了船。
但一個船頭,一個船尾。
“嬌嬌!”
謝無陵臉上的鬍子都遊掉了,他抬手一抹,快步朝沈玉嬌跑去,又怒火沖天地瞪著那勒著沈玉嬌的打手:“你他孃的,快給老子鬆手!”
那打手也認出謝無陵是那送貨之人,咬牙切齒:“好哇,原來是你們在搞鬼!”
“別廢
話!”謝無陵拳頭攥得冒青筋:“你放開她,束手就擒,或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沈玉嬌被那打手反手勒著脖子,也嗓音沙啞地勸道:“你…你並非主謀,坦白從寬,罪不至死。”()?()
打手似有一瞬恍惚,謝無陵精神一振,看準時機就要往前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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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邁出一步,卻聽“咻”得一聲,一支羽箭如流星般從眼前劃過,而後直直刺中那打手的左眼。()?()
“啊!!我的眼睛!”
打手痛到捂眼鬆手。
謝無陵腦子還沒反應,腳步先衝上去,一把將沈玉嬌護在懷中:“嬌嬌,你沒事吧?”
沈玉嬌驟然失了束縛,倒在謝無陵懷中,重重咳了兩聲:“沒…沒事……”
再看那痛到地上打滾的打手,她抬眼尋去。
便見船尾處,殘陽蕭瑟,裴瑕一襲青袍,站在傍晚風裡,緩緩放下手中長弓。
沈玉嬌一直都知,君子六藝,他樣樣俱佳。
射術也不例外。
前年流放之時,他便是騎馬搭弓,一箭射穿了那意圖輕薄阿嫂衙役的手。
那一幕,宛若昨日,記憶猶新。
謝無陵也沒想到那一箭竟是裴瑕射的。
他原以為裴瑕就是書讀得多,腦子聰明,未曾想他射術竟也如此精益。
再看懷中嬌嬌恍惚的神色,他喉中發酸。
這裴守真,可又顯著他了!
“嬌嬌,還能站起來麼?”
謝無陵扶著她的胳膊,俊美眉宇滿是憂色:“讓你久等了。”
本想怪裴守真磨蹭,但怕挑撥離間太明顯,顯得他多小氣。
罷了,看在方才那一箭的份上,且忍一忍。
“來了就行,也不算太晚……”
沈玉嬌朝他輕笑了下,餘光瞥見裴瑕朝他們這邊走來,她忙垂下眼,掙開謝無陵的手:“我自己可以。”
裴瑕一來,她便與自己生分起來.
謝無陵薄唇緊抿,心頭打翻五味瓶般,百般不是滋味。
可他又能如何,裴瑕才是真正佔了名分的那個。
“玉娘。”
裴瑕神情凝肅,快步朝妻子走來:“你可還好?”
沈玉嬌也不知怎麼回事,在謝無陵面前她膽大得很,可一見到裴瑕,心裡就惴惴的莫名發慌。
他會不會怪她太冒失?
定是會了。
畢竟深入
賊窩這計劃,若叫裴瑕知曉,他定不會由著她胡鬧。
“郎君。”
像是在外惹事的孩童般,她灰頭土臉迎上前:“我沒事……”
原本見她不顧安危冒險行事,裴瑕的確有幾分氣悶。
但見她這副怯怯低眉的模樣,終是不忍責怪。
待面對面而立,他從袖中掏出一方潔淨絲帕,替她擦去鼻尖髒汙,低沉嗓音挾著無奈:“不是說好在家等我回去,如何弄成這副花貓模樣。”
提到這事,沈玉嬌也納悶:“此番不知是誰在背後搞鬼,但那人用心實在險惡!”
夫
妻倆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了共同的猜測,但誰也沒說。()?()
“先回岸上再說。”裴瑕牽住她的手。()?()
若是在府中這般親密,沈玉嬌不覺有何不妥。可當著謝無陵的面,她下意識想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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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裴瑕握得很緊。()?()
她看向謝無陵,瑰色唇瓣翕動兩下,欲言又止。
裴瑕見狀,淡聲道:“謝郎君一道上船吧。”
“那敢情好。”
謝無陵從不拿喬,見坡就下:“我還以為守真兄會讓我游回去呢,看來是我狹隘了。”
裴瑕清清冷冷睇他一眼:“你若想遊,我也不攔你。天高水闊,你儘管暢遊便是。”
說罷,他牽著沈玉嬌往船尾走。
謝無陵立馬跟上前:“你都讓我坐船了,我還遊個什麼勁兒?你可不知這江水有多冷,遊得時候還不覺得,現在直打哆嗦。守真兄,我看你穿兩件挺厚的,不如脫一件給我穿唄?”
裴瑕:“……”
若說生平第一厭惡的女子是壽安。
那麼謝無陵絕對是他最煩的男子,沒有之一。
“不脫就不脫,瞪人作甚?”
謝無陵就是想煩裴瑕,裴瑕不爽,他就爽了。
見裴瑕不接茬了,他湊到沈玉嬌身旁:“嬌嬌,你冷不冷?冷的話讓他脫一件給你。”
未等沈玉嬌回答,裴瑕也朝她看來,似是等她回應。
沈玉嬌夾在中間,訕訕笑了下:“我不冷。”
就是頭皮有點發麻。
早知他們倆都會尋過來,她乾脆自己跳水裡,游回去好了。
再看船上情況,兵將們已控制住打手們,船艙裡的小娘子們也一個個被護送出來,先前跳船的小娘子們也被好心路人與衙役們援救上岸。
沈玉嬌暗暗鬆口氣,忽又想到什麼,問謝無陵:“前頭兩處的小娘子們可都救出來了?”
“放心。”謝無陵頷首:“不但救出來了,連著先前被拐的那些也都一併帶去了衙門。”
沈玉嬌眸光溢彩:“這可太好了。”
謝無陵也笑:“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這回救了這麼多小娘子,功德圓滿到可以位列仙班,直接當仙女了。”
沈玉嬌被他誇得赧然:“別胡說。”
“哪有胡說,你不信待會兒自己回衙門,她們都打心眼裡感激你呢。”
謝無陵勾唇:“沈仙子若是飛昇上天了,可別忘了帶我一起,我給你當個看門童子。”
沈玉嬌哭笑不得,剛要開口,裴瑕神情疏冷道:“恕某孤陋寡聞,只聽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卻不知謝郎君是哪一樣?”
這話中機鋒,簡直不要太明顯。
沈玉嬌面色悻悻,只覺這話中刻薄,不像裴瑕的作風。
謝無陵卻是見怪不怪——
這小白臉豈止言語刻薄,他動手打人的樣子更是兇得很,也就是在嬌嬌面前裝得好!
“只要能隨嬌嬌一起,雞也好,犬也好,鬼都行。”
謝無陵絲毫不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