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47章

 蘇梅哈哈一笑,“雲輝會說話,溫書記原來和我總結,這叫不男不女!” 

 溫言奇無奈的笑道:“剛才還說你是雲州的一抹亮色,這就又是不男不女了……” 

 幾人你來我往的,不一會就喝上了頭。薛宗譽見狀,悄聲出去熱了車。 

 溫言奇就說:“差不多了吧,都是領導同志,搞的人仰馬翻也不像話。” 

 到底是經過場面的人,溫言奇一說要走,幾個人若無其事一般,直稜稜的站了起來,嘴上卻說:“今天多了……”。 

 不知何時,風早已停了,滿月低低的掛在天上,格外的亮,月色照耀下,雪竟然閃著光亮。空氣仍是凜冽,冷熱一激,一晚的酒瞬間被驚醒。 

 薛宗譽拉開了車門,車內暖意融融。幾人一坐定,酒味便充滿了整個車廂。 溫言奇開了車窗,沒走多遠又叫停了薛宗譽。苦笑道:“好傢伙,燻都能被你們燻醉了”。 

 “你們回吧,沒幾步路,我走走……”。幾人都知道溫言奇的習慣,也就不再謙讓,打著哈哈,怎麼搞的,把書記擠下車了! 

 溫言奇擺擺手,回頭走去。 

 雲州的雪來的快,去的卻慢,久久的徘徊在山野。溫言奇愈來愈習慣雲州的生活,夏有夏的熱烈,冬有冬的寂靜。腦子裡再回想起明都的世界,倒覺得不真實,就像於新和形容的那樣,亂糟糟的,沒個章法。 

 雲州的雪落下的時候,要屏住呼吸聽,有時沙沙作響,有時呼呼而來。不經意間,鋪滿了整個世界,一覺起來,周遭的一切都變得雪白。 

 深夜無聲,腳下咯吱聲分外清晰,溫言奇走幾步就回頭看看,這個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一樣,每走一步都是新鮮的,每走一步都是一條新的路,走這條路的人是要去向哪裡?看著腳印慢慢向自己延伸而來,溫言奇會心一笑,這是來的路還是去的路? 

 再次抬頭的時候,一襲紅色的蘇梅佇立在那裡。 

 溫言奇又笑了,到跟前的時候,卻又收回了笑意。 

 “怪不得你下車了……”,蘇梅埋怨著:“燻的頭疼!”。 

 溫言奇仰頭一笑,“你不是也喝了酒,我被你們燻了還差不多。” 

 “哎!別提了!”,蘇梅擺擺手,“不如和你走走,月色多好,是吧?”,像是窺出了溫言奇的心思一般,蘇梅偷偷一笑。 

 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 

 “雲州好麼?”,蘇梅突然一問。 

 溫言奇奇怪的看看蘇梅,“要問也是問你啊?” 

 蘇梅撇了撇嘴,“不好說,來之前沒有刻意的認為是好還是不好,待了一段時間,覺得還不錯,現在似乎又說不清楚。就是覺得熟悉的人變成了陌生人,陌生的人卻變成了熟悉的人,整天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就像在看電影一樣,有時覺得這段挺好,想暫停,一摸,卻找不到遙控器。” 

 溫言奇放慢了腳步,“我沒有這樣的感覺。不過,你說像電影,倒也對。生活不就是一場電影麼?有喜有悲才真實,總是看喜劇,瞭解了所有的笑料,你就笑不起來了,總是看悲劇,不就肝腸寸斷,再讓你笑,又會覺得假。” 

 蘇梅說:“我說的是感覺,你說的是現實”。 

 “那你說,如果現實的話,雲州好麼?”。溫言奇笑著問蘇梅。 

 “現實?”,蘇梅想了想,四周看看。 

 四下無聲,周遭的一切都在等待蘇梅的回答。 

 半晌,蘇梅笑了笑說:“現在挺好……”。 

 “那就記住這個感覺,不要管那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電影要不得暫停的,如果真能暫停,你的感覺就會不連貫,縱使有了新的想法,也會不真實。你看的是整部,不是嗎?” 

 溫言奇猜得出蘇梅為什麼會說這些話,自己原來也會這樣,想不通的時候,就會懷疑現在,邁不過去這個坎,就會認為這條路不對。現在一看,還不都可以過去?當然,會有很多的不順心,可是,就像剛才給蘇梅說的,豈能步步如意? 

 “哎……”蘇梅莫名的嘆了口氣。又問:“雲州會變成什麼樣?”。 

 溫言奇想了想說:“不知道,但說實話,我想把她變的更好。你剛來時給我講,總結出要怎麼怎樣,好像我一開始就設計好一樣,其實並不是。很多事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我們肯定不是終點,只能說其中一個點吧,後來人或者現在人會怎麼評說我們?這不好說,但我希望能是正面的。至於中間那些曲折,可能就是註定的,就像我在明都,從來沒想過會到長林,在長林未曾想過要來雲州。可現在回頭看起來,一切又都再正常不過。” 

 “我剛才回頭看自己的腳印,直來直去的,分不清是來的路還是去的路,就像這裡就剩我一個人,每次落腳,我都會小心翼翼的踩好,可明天一過,我那標標準準的印跡又在哪裡? ” 

 “等不到明天,這不……”溫言奇回頭指了指腳印,“現在就被你踩亂了許多!” 

 “呵呵……”,蘇梅回頭一看,捂住嘴笑了起來。 

 一輛車緩緩駛過,兩人趕緊收了笑聲。 

 “你說,剛才那車裡的人會不會覺得咱倆是像神經病?大冷天的踩雪玩?” 

 溫言奇說:“不會,他們肯定也是有故事的人,不然也不會大半夜的瞎溜達。” 

 “哈!什麼都能讓你說圓了……” 

 兩人一時無語,走的越來越慢,宿舍樓裡的燈光卻近在咫尺。 

 “李國勝就這樣被緩刑了?”。蘇梅似乎仍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溫言奇不知道怎麼回答,說他有罪,卻不被懲罰,說他無罪,可又是個刑罰。分明是有說不清的事情在裡面。溫言奇明白,卻追究不得,明晃晃的事都能搞成這樣,再追究又有什麼意義?無非是輕判了,難不成你還能回來上班,還能作副局長不成? 一開始知道李國勝的時候,溫言奇還想弄清楚背後是誰,現在壓根沒這個心思,管他是誰?就是能力再大,李國勝還不是被送進了法庭? 

 “再是緩刑,也是汙點……”。溫言奇說:“無非是有人替他說了話,有人聽了話。有能耐了直接翻案多好?可見他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這個世道就是這樣,黑白從來不會涇渭分明,我們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剩下的……再說吧。” 

 蘇梅像是當年剛到雲州的自己,遇見不平事總會繞不過彎來,所幸他遇見的是自己,馬寧波或是韓雲輝這樣的人,若是楊兆文和李輝,腦子裡豈不是打了漿糊? 

 蘇梅又不同於自己,溫言奇從來就不是個好爭的人,從廳裡做秘書時就這樣,能往前邁一步的時候,自然就會跨出去,邁不了的時候,就會很自然的繞著走,總覺得爭來爭去的沒意思。 

 到雲州這些年,從縣長做起,到現在的縣委書記,溫言奇的腦子裡出現的越來越多的場景是雲州會怎麼怎麼樣,心底裡畫了藍圖,就想著怎麼塗上色彩,至於其他的事反而覺得太不重要了,隨他去吧。 

 扭頭看看貌似還在糾結的蘇梅,溫言奇笑了笑,又像是僅僅撇了撇嘴角。 

 月色漸漸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