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66章

 張相偉卻擺了擺手,只是長長的感嘆了一句:擔得起的…… 

 折騰了一天,晚餐的時候,張相偉顯得有些疲乏,對拿上來的白酒也擺了擺手,隨意夾了幾口菜,便和溫言奇蘇梅幾個人有一句無一句的說了幾句話。 

 底下人一看這架勢,也就放下了筷子,紛紛說吃飽了。溫言奇便乘勢送張相偉回房間休息。 

 可進了房間,張相偉卻沒有表現出要休息的意思,只是換了皮鞋,坐在在沙發上,招呼溫言奇坐下。 

 溫言奇便試探著問張書記早些休息,跑了一天了。 

 張相偉卻捶了捶脖子說:“許是上了年紀了,真要早睡了,還有些睡不著,你怎麼樣?不困了就坐一會兒……”,順勢又給溫言奇倒了杯水,推了過去。 

 溫言奇趕緊彎腰接過杯子說:“張書記精神好,我們都比不上的。” 

 “好什麼?前幾年還說的過去,現在不行了,年齡這個東西不服不行……”,張相偉訕訕的說著,看起來倒不像是開玩笑。 

 “張書記還是年輕哩,剛才還和蘇梅說,張書記精力充沛,思路長遠,馬不停蹄,一走就是一天,就下午您說的建城市的想法,我們就沒有考慮到,只是提了個服務區的概念。” 

 張相偉笑笑說:“年輕人跟前不說年齡,年長人跟前不談資歷,有你和蘇梅在,我不能論年紀吧?” 

 “要說建城市,那也是聽你提過服務區的事後,我才有了這個想法。這麼多的企業,以後工人的生活、消費怎麼辦?同樣一個道理,既然考慮到了生活消費,那麼就醫怎麼辦?工人子女教育怎麼辦?家屬工作怎麼辦?休閒怎麼辦?治安怎麼辦?一堆問題下來,就不是一個服務區可以解決得了的。索性,一開始就步子邁大些,選地方,按照城市來規劃。” 

 “張書記說的是,企業規模都很大,不能只考慮工人的問題,好在有的是地方,規劃也好做”。溫言奇不住的點頭,心想張相偉說的還是有道理的,什麼事考慮了提前量,以後就不至於推倒重來,不禁由衷佩服。 

 張相偉又說:“白紙好作畫,不像是市裡或者雲州,搞什麼都要先考慮拆遷的事情,礙手礙腳,麻煩的很……”說罷,喝了口水,靠在了沙發上,長舒了一口氣。 

 溫言奇附和了幾句,張相偉哼哈著,溫言奇就琢磨著似乎該走了…… 

 張相偉又說:“徐懷義的事,都知道吧?” 

 溫言奇一愣,隨即明白張相偉說的意思。徐懷義被查的事,人盡皆知,如今再問,該是問的具體細節了。可自己聽到的虛虛實實,又不能跟著流言人云亦云,只好說含混的說了句:聽說事情不小。 

 “何止不小!膽子太大!”。張相偉忿忿的說。 

 這下,溫言奇就不好說什麼了,畢竟再怎麼樣也是曾經的市委常委,張相偉可以隨意表態,溫言奇卻只能隨聲附和。 

 張相偉又加了一句:“好大喜功,漂浮的很!” 

 溫言奇就想起來當年,徐懷義還在文州發展大棚的時候,張相偉不屑的表情。心裡就想領導還是領導,看人都挺準,無論是章書記還是眼前的張相偉,其實對徐懷義的評價都不高,但奇怪的是,卻能一步一步升起來。又想到了楊兆文,便犯了膈應,心裡就嘀咕還是不一回事麼。 

 心裡想什麼,嘴上又不能說出來,也不好說什麼,只好提高了些音量,長嘆了一聲。 

 張相偉也嘆了口氣,突然說:“徐懷義也就那樣了,區委書記的位置空出來時間一久,什麼工作都耽誤……” 

 溫言奇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張相偉怎麼會對自己提這麼一句?莫不是有什麼想法?心裡一陣七上八下…… 

 張相偉看了眼溫言奇,緩緩的問了句:“你有什麼想法?” 

 這一句又將心裡剛剛升起了來的那一絲光亮澆暗了下去。 

 徐懷義出事的那一段時間,都在議論裡頭的細節,可時間一久,就變成了誰會接任的問題。要說人選,說是溫言奇的最多,畢竟一不小心混成了資歷最久的縣委書記,按別人理解,又是張相偉眼裡的紅人,除了自己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合適,總之可行性非常之高。可不知道為什麼,溫言奇自己怎麼都覺得鏡花水月,似有非有。像是清凌凌的天,突然起了一層薄霧,說是看不清,分明天還是亮晃晃的,說是看得清,遠處卻顯得迷茫,雲山霧罩的。 

 如今張相偉這樣一問,那清凌凌的天,就徹底暗了。選項分明不是自己,哪裡有默認是你,還要問你是什麼想法?一個市委書記,一個縣委書記,中間差的太多。要說非要問,那面前的應答者該是市長廖智力,或者副書記王力,再或者一個隨便的市領導,總歸不可能是作為人選的誰和誰…… 

 溫言奇有時也覺得,徐懷義那個區委書記的崗位其實還是麻煩,說是市委常委,乾的都是縣委書記的活,一堆有名有姓的市領導頂在上面,管你的人太多。原來就聽說明都的哪個區,連任個派出所長都百般困難,一會兒市局打電話,還沒應承下來,市裡又打電話,都準備上會了,省公安廳的電話又來了。最後誰都任不了,原來準備調整的所長,只好再幹著。 

 可是話說回來,再怎麼難,還是升任了副廳級,而且一步到位成市委常委,要說不誘人就是妥妥的假話了。官職這個事情,不踏進來也就罷了,既然兩隻腳都進來了,又有誰不想著再往前邁一步呢? 

 但既然現在這個路和自己沒有關係了,溫言奇只好就順著秉性作阿Q了,再看這個區委書記的職位,索性模糊了一片。回答張相偉的話就顯得格外坦誠。 

 “張書記,我現在的想法就是把手裡的工作做好,把雲州的事做好,無論是海棠峪的農村基礎還是園區的工業基礎都夯紮實了,作出一番成績來,讓您放心,讓雲州的群眾滿意。至於其他的,沒什麼想法!” 

 張相偉點了點頭,像是溫言奇的回答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接著說:“你說的對,無論到哪裡,做好自己的事是個大前提,做好了,去哪裡都是水到渠成,做不好去哪裡也是順理成章。不瞞你說,這段時間,我和廖市長還有幾個常委多次討論過向省裡推薦誰的問題。很多同志的意見都傾向於你。” 

 說著,又看了看溫言奇,溫言奇忙擺擺手笑了笑,卻不說任何話。 

 張相偉說:“要論工作成績和工作資歷,或者其他什麼原因,我可以肯定的說,你是市裡的首選,這是不容置疑的。但我今天專門問你的想法,想必你也感覺的出來,我的想法和其他常委們有些不同。當然了不是說我不認可你的工作,相反,你除了雷厲風行上稍有欠缺外,我挑不出其他,當然,這也算不得缺點,有時候還是老持穩重的一種表現。” 

 溫言奇下意識的想謙虛謙虛,卻被張相偉的手製止了下來。 

 “該肯定的還是要肯定的。現在同你說,我為什麼不傾向於你任區委書記。第一,拋開市委常委不說,區委書記和縣委書記基本是一致的,但這裡面又有很大的不同,區裡的工作主要是側重城市,雖說也有幾個鄉鎮,但也是徒有虛名,沒有像樣的農村工作可以幹。第二,區裡的什麼事都是圍繞市裡展開,務虛的多,務實的少,往往淹沒在文山會海中。久而久之,人便沒了幹勁,一身劣氣。第三,身處市中心,做什麼都有人盯著你,混日子的也就罷了,有些想法的又會有許多人和事牽制……看似一把手,其實作為被動的執行者的時間遠大於創造者。你在雲州實現的大部分事,放在區裡幾乎是不可能的。” 

 “當然了,大家都會想,再怎麼說,也是市委常委,足可以抵消任何不順了。這個要看怎麼想,對於一心做官的人,這沒什麼問題,對於想做事的人來說,就有很大問題。捫心自問,你溫言奇是想做官還是想做事?” 

 “我看是想做事。這麼多年來,我看的清,你與其他人是不同的,有想法,有能力,有實踐力,那麼把這些能力放在區委書記的崗位上,忙於應酬,疲於應付,合不合適?我心裡是打問號的。” 

 見張相偉這樣說,溫言奇心裡倒坦然了,一開始的糾結煙消雲散,張相偉說自己是想做事,讓溫言奇想起周元力的話來,皮鞭在手,不說指點江山,怎麼也得揮幾下吧,那些文章裡描繪的錦繡,難道真要淹沒在故紙堆裡? 

 自己跟著感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再像張相偉說的那般,又圖什麼呢?不就是個市委常委?就像當年李輝任職時,安慰自己的那句話,該自己得的,推不了,不該自己得的,搶不來。而現在這個區委書記的崗位明顯就不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