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洺 作品

第169章

 這樣看來,基層還是有些刻意和低級趣味。 

 可想想又不對,省政府大樓不一樣是幾十級臺階?不一樣搞的你氣喘吁吁? 

 只不過去大樓的人和進小樓的不一樣罷了,這小樓門口排隊的人都經過層層過濾,都是政治過硬,信仰堅定的人。設防當然就沒有必要了,需要的只是讓你的各種聲音都小,各種動作幅度也小。 

 就行了…… 

 按照約定時間,張相偉敲響了秘書辦公室的門。 

 尚秘書很客氣,問了聲張書記好,說省長的客人還沒有出來,請稍等。 

 張書記忙輕聲說好好,淺淺的坐了下來。 

 秘書將泡好的茶端了過來,幾人又趕緊起身接了。 

 張書記連說尚處長不麻煩了…… 

 尚秘書只是笑了笑,並不言語。 

 溫言奇剛想喝口茶,只見尚秘書起身說:“好了” 

 張相偉便清了清嗓子,跟在了秘書後頭。 

 溫言奇仍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秘書究竟從哪裡得知省長辦公室的客人出來了…… 

 準備了一大堆省長可能要問的詞,未曾想也就十來分鐘。和雷文耀倆人也只是說了聲“省長好”而已,便又匆匆出了門,獨留了張相偉。 

 秘書辦公室的門關著,倆人正琢磨著是不是待在樓道里等?還是出去算了!尚秘書又悄無聲息的招了招手,便趕緊閃進門去。 

 茶水又是新泡的,冒著熱氣,看起來應該很燙,溫言奇不想喝了,秘書埋在文件堆裡,並不說話。倆人只好乾坐著。 

 雷文耀看看溫言奇,又撇了撇嘴,拿起茶杯吸溜了一口,趕緊放下。 

 必定是很燙! 

 溫言奇心想,原來王力作省委書記秘書的時候也不見如此寡言少語。該說說,該笑笑,見了也輕鬆。這個尚秘書卻呆的厲害,說話都是按字往外吐。 

 又回想起,見王力的時候都是私下場合。或許他坐省委書記外面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必定是這個樣子!若是春風拂面,滔滔不絕,一天下來想必也得累死。 

 辛苦!真是辛苦!伴君如伴虎,還得兩張臉色來回切換…… 

 “張書記出來了……”,正在心猿意馬,就聽得尚秘書來了這麼一句。 

 兩人趕忙起身,習慣性的伸了手同尚秘書握了握。嘴裡胡亂咕噥了幾句。 

 尚秘書只是點了點頭,便開了門…… 

 一出了小樓的大門,才如釋重負,長長的舒了口氣,想必是呼的太久,氣都出完了,又趕緊吸回來了些,這才倒勻實。 

 “省長說了,他個人很支持我們對園區的定位,讓尚處長通知幾個廳局和我們對接……”張相偉看起來心情很好。“還說有時間的話要親自去看看……”。 

 溫言奇趕緊說:“省長能去就好了,張書記替我們邀請邀請。” 

 “是啊,張書記,省長若是能去,事情就更好辦了……”雷文耀這才冒出來一句話。 

 張相偉笑了笑,也不答應,徑直拉開了車門。 

 趁著張相偉能留兩天,溫言奇趕緊讓韓雲輝和胡紀凌帶人來明都。跑廳局是縣裡的事,但若能約到廳長主任的,張相偉一出席,就是事半功倍。大領導一握手,小領導一陪酒,嘍囉們適當的時候遞上本子,處長們大字一簽,再報給廳長,廳長多半都是擺擺手就算了。這是多少年來跑項目深諳的道理。 

 有雷文耀在,溫言奇就能忙裡偷個閒。 

 方玲燕就把溫言奇當成個過客。常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要走。突然間一個大活人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鼾聲震天…… 

 猝不及防! 

 也就是換了房子,若還是廳裡那種老樓,鄰居聽見還說不清楚了。 

 溫言奇知道方玲燕的秉性,嘮叨幾句,還不是進廚房弄飯,或是扒了自己的衣褲去洗。 

 今天倒有些不同。按方玲燕的說法,如今果果住了校,自己倒覺得孤單,有個人能坐在這裡挺好,還嘮叨什麼? 

 這下,自己倒不習慣了,又跑去問,這衣褲該不該換…… 

 等到方玲燕將乾淨褲子遞過來的時候,裡面早已套好了秋褲。 

 許是上了些年紀,再將腳伸進褲筒的時候,就少了很多抗拒。寒意漸濃,一股股冷風從褲腳鑽進來的時候,竟有些懷念這惱人的秋褲。方玲燕常說,腿不冷,人自然就不冷。原來還嗆嗆幾句,如今再出門的時候,雙腿裹緊,很自然的就信了。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信了年齡,還是信了季節? 

 本想著踏踏實實窩一晚,可白天路過市委辦公樓,心裡的不安又湧上了心頭,這麼多日子過去,不知道章書記那裡究竟怎麼樣了。方玲燕平常和俞副廳長家走的近,幾個小時也沒有說什麼,想必消息還封鎖著。 

 沒有滿城風雨,也沒有竊竊私語。溫言奇一直安慰自己沒有消息,應該就是好消息吧。 

 可等人到了明都,想法就又不一樣了。紀委有時和組織部那四面透風的牆不一樣,會不會消息再出來的時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小區不是廳裡的家屬院,轉悠了半天,也不見一個熟人走過。紹剛家裡黑乎乎的,掏出了電話,又塞了回去。那傢伙光棍一個,此刻不知在那裡花天酒地,鈴聲一響又會掃了興。 

 索性走了出去。 

 此刻該是路靜人稀的時候,明都依然繁華熱鬧。男人或女人急匆匆的從旁邊走過,小車在馬路上左穿右突,硬生生的擠出一條道來。 

 都下班好久了,還這麼著急! 

 溫言奇在馬路邊站著,雙手插了口袋,看著人來人往,車流川息,就覺得無聊,想想還是回去吧。 

 一輛公交車卻緩緩的駛了過來。 

 車上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個人,目光呆滯的看著自己。溫言奇茫然的看看四周,發現自己剛好堵在了車門口,就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剎那,鑽了進去。 

 車門一關,竟然又有些雲州的感覺,安安靜靜的。再看窗外的樣子,就變成了宣傳片那般的流光溢彩,華燈初上…… 

 縱使沒有人等待,但公交車每過一站都會停靠,然後又費勁巴力的起步,再次遊蕩在漸漸空曠的路上。 

 車裡的人卻逐漸稀少,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溫言奇才發現空蕩蕩的車廂裡只剩下自己和那個敬業的司機。 

 司機也懶得打問溫言奇究竟要去哪裡,只是機械的走,機械的停。 

 溫言奇心裡一笑,心想這一塊錢真是划算,坐了這麼久,看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場景。若是能一直走下去似乎也挺好…… 

 窗外的燈光漸漸稀少,等到再一次停靠的時候,終於還是下了車。思忖著過了馬路,反方向再坐返程的車。倒是省了走路的勁。 

 這個時間的馬路就有些雲州的意思了,溫言奇懶得抬頭看,反正也鮮有車輛經過,直接過去就行。順著人行道走了幾步,竟沒了臨街店鋪的燈光,一長溜似無盡頭的暗紅色高牆側臥在一旁,怎麼也走不完。 

 才猛然發現,正是省委的常委大院。 

 牆頭上面樹影婆娑,又無亮光,路燈又昏暗著,更顯深不可測。 

 溫言奇有些恍惚。本是想出來走走,怎麼就鬼使神差的上了公交車,陰差陽錯的坐到了這裡。難道真是人由心使麼? 

 腳步雖然越邁越慢,但門口武警的相貌已經清晰可辨了。溫言奇下意識的停住了即將邁出的那一步。 

 是要進去麼?不知道章書記家現在什麼樣子?真要是出了事,自己再進去算什麼?能說得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