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宜 作品
11.Chapter11
虞清雨擰眉,轉過頭,看向他帶著幾分寥寥笑意的俊臉,唇線抿得平直,燎起一點小火苗。
“你什麼意思?”
眼尾浸上幾分薄紅:“你不會準備讓我就這麼算了吧?謝柏彥,老婆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你就這麼忍了?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大度。”
謝柏彥神情自若地抬手,示意司機開車。
再轉向她時,慢條斯理掀唇,低迴好聽的聲線褪去寒意,繚繞著幾分似有似無的笑痕。
“謝太太,或許我的意思是——”嗓音壓低,“可以走內部流程?”
虞清雨眨了眨眼,轉瞬間,已經換上一副笑臉:“是我想的那種內部流程嗎?”
謝柏彥指間微曲,輕輕叩響中央扶手盒,極慢地抬起眼睫,漫不經心的模樣。
“會給太太一個滿意的答案。”
望過來的是他意外不明的深邃黑眸,虞清雨猝不及防對上他沉淡的目光,似有深意。
她的笑容有些僵,唇線在他的注視下慢慢抹平,手指無意識地抓緊長長的袖子,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外套。
外套上餘香依然綿長,順著鼻尖,周遊全身。
再輪轉回指尖時,攥著衣袖的長指隱隱几分發燙。
“還生氣嗎?”車廂內沉靜許久後,謝柏彥突然開口。
虞清雨愣了一瞬,很快回神。
她很少與人衝突,一是也無人敢叫囂到她的面前,二是也很少有會觸犯她的底線的問題。
很不巧,今日魏成哲兩項都佔了。
縱使她面上掩藏得再好,但那隱於故作柔弱表情後的火氣,還是被他納入眼底。
虞清雨懶懶靠在車窗上,神色怠倦:“自然氣的。”
她輕闔下眼皮,腦海中卻總有一副畫面不停地在她眼前轉。
庭院中默默站在身後,眷眷不捨凝望著正在電話中的謝先生的那位魏小姐。倘若女主角換了個身份,大概就是眾人稱頌的天作之合。
可惜,並不是。
紅唇微微抿起,虞清雨指腹捻過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意味不明地開口:“謝先生,你仔細交代,我以後還要處理多少送上門的鶯鶯燕燕,你讓我多少有個準備。”
總不至於,每個都拎不清地上門挑釁,讓她成全什麼曠世之戀吧。
謝柏彥的視線移了過來,剛剛回復公事的手機被放下,繼而,冷白手指解開襯衫袖口,慢條斯理地挽起,露出一截筋絡分明的手臂。
虞清雨的視線一錯不錯地定在他的手臂上,還有腕錶微微垂落而露出的那枚腕側的紅痣。
莫名牽動著她所有目光。
“現在不會有。”清潤如溪的聲音帶了些溫度,他唇角綴上淡弧,又添上一句,“以後也不可能有。”
虞清雨心口猝然一跳,慢吞吞地嚥了下嗓子,那微動的弧度又被裹在她身上的外套遮掩。
“太太放心,不會有這種事上門叨擾。”謝柏彥半垂著眼眸,視線落在她微微抿起的紅唇上,潤澤閃著霞光。
在她幾分怔然的眸色中,他的聲音淡而清晰:“我的意思是家有嬌妻,無心花草。”
緩緩收回視線,謝柏彥重新拿起手機繼續回覆公事,輕飄飄又落下一句:“畢竟還要忙著給太太賺零花錢。”
虞清雨瞳孔微顫,攥著袖口的掌心滲出點點熱汗,像是掩飾般的將手掌縮回了寬大的袖子裡。
她嚥下喉嚨間緩緩攀上來的情緒,咬著下唇,小聲嘟囔著:“你最好是。”
默默舒了口氣,勉強抹平無端加快的心跳帶來的陌生情愫。
虞清雨的視線不覺間又挪向了車廂後排另一側的男人,謙謙君子的模樣,無時無刻不端著一副清雅淡漠的姿態。
倒像是顯得她很在乎一般。
眼眸微轉,她畫蛇添足般又補了一句:“其實我也不太在乎你有沒有那些花花草草。只不過我這個人有潔癖,你若是在外面真的牽扯不斷,回家就從我的臥室滾出去。”
謝柏彥沒有回應,只是轎車尾燈透過車窗打在他清雋的面上,唇角弧度悄然勾起。
“這些天苦讀詩書精進國語,謝先生應是有所啟發的吧。”虞清雨託著粉腮,開始她的長篇大論,“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男人不自愛,猶如爛白菜。”
“你也曉得我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性子,哪怕一點過界我也忍不了。”
似有似無的眸光,淺淺落在他雕塑般俊美的側臉上。
“我可不想跟一顆表面光風霽月,內裡已經爛透的白菜睡在一起。”
彎彎繞繞,最後得出的結論。
謝柏彥低喟一聲,回覆過公事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淡然自若,頗有幾分氣定神閒:“謝太太,請問遷怒於人也屬於爛白菜的範疇嗎?”
顯然是在聚會中被惹惱的虞清雨餘怒未消,現在儼然將炮火轉移到了他的頭上。
虞清雨咬了咬牙,將剛剛還未講完的論據默默嚥了回去。
扯開嘴角,沒什麼表情地說道:“……很會舉例,建議你下次不要再舉例了。”
謝柏彥只是淡笑一聲,面無波瀾。
只安靜了幾秒虞清雨,到底還是忍不住,伸手扯了下他的手腕:“謝柏彥,就算舉例,我也不該是白菜吧,怎麼我也是隻可愛小魚吧。”
雖然這並不是重點,但虞清雨確實很計較這個。
“那請問可愛小魚,還要養魚嗎?”眼睫掀開,沁著點點涼意的眸子微斂。
“要的。”虞清雨很誠實地點頭,接著很誠實地回到正題上,“但這不耽誤我生氣。”
虞清雨端詳著他的神情,他似乎是不喜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但她執拗又繞了回去。
雖然她不在乎這些,但所謂合作起碼應該有一定保證基礎在。
“謝柏彥,我們之間的婚姻應該是有保障的吧。”
謝柏彥眉宇間幾分漠然,連嗓音也浸染暗淡夜色的涼薄。
“放心,我不需要回幼兒園重塑基本道德。”
這話?
虞清雨眸子登時睜圓,幾分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紅唇翕合,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你偷聽我講話?”是她對魏成哲說的話,這會兒卻從謝柏彥口中再次聽到。
她咬了咬下唇:“你……”
“斯岑剛剛發我的監控錄像。”謝柏彥靜靜望了她一眼,毫無遺漏地看盡她面上那點小驚慌。
像是隨口一說,他自己也未放在心上。
車子停在別墅車庫,謝柏彥先打開了車門,轉過身看向還坐著發愣的女人。
唇線微微挑起:“他口出不遜在先,太太做任何事情都情有可原。”
明麗的眸子微抬,只看到他垂下的那一截清健的腕子,遙遙映入她的眼簾。
“畢竟明目張膽的偏袒太太,這點基本素養我還是有的。”
所謂可靠,潤物無聲。
乾燥有力的大手懸在她的眼前,虞清雨僅猶豫了一秒,便搭上了他的手,矮身下車。
莞爾一笑:“謝先生的國語精進,看來確實有效。”
夜色濃重,點綴在穹蒼之中的星點似乎離得極近。清風撫過,覆在那之上的淺雲也被帶走,除去了一層朦朦輕紗,皎白繁星似乎更亮了些。
“所以我的小魚?”
“你的小貓也可以養。”謝柏彥握著她的手還不曾放下,“也可以把你京城別墅的花園原樣照搬。”
“聽說太太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他姿態閒適地立在她身前,“不巧,在下這些剛好可以滿足。”
虞清雨摸著下巴,笑容靡麗照人,輕軟的嗓音悠悠響起:“我怎麼覺得是謝先生喜歡美麗的事物呢。
“我看出來了,你好像挺喜歡我這個謝太太的。”
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虞清雨眼眸恰似繁星降落,閃爍著瑩瑩微光:“不過謝先生今天的表現,我也還挺喜歡的。”
——
魏成哲的事情止於魏家老夫人的親自登門致歉,裡子面子都給足了,虞清雨也沒什麼好再僵持不放的了。
只不過魏雪喬的邀約,比她想象得要來得早一點。虞清雨其實沒什麼興趣赴約,她最近有幾篇稿件要翻譯,但又實在好奇她的意圖。
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也沒有針鋒相對。
兩個女人坐在咖啡廳窗邊,虞清雨安靜地喝著咖啡,任由坐在對面的魏雪喬觀察著她。
聽說魏成哲前些日子被魏家老先生家法處置了,在醫院休養了幾天如今還沒出院。不過他還沒放棄他的環港拉力賽,在醫院還不忘到處打電話拉贊助。
也算是自作自受。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笑看向一臉失意的魏雪喬:“是要給我講你們的故事嗎?我準備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魏雪喬根本沒有想過,她們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其實魏雪喬的故事很簡單,或者說也算不上什麼故事。
謝柏彥是一向受人矚目的天之驕子,而故事裡的另一個人,從幼時的仰望,到努力想要站在他身邊,再到一次偶然的解圍,或許連謝柏彥都不曾記得過的小細節,被她寸寸放大,銘記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