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這還不如讓宮人來呢!
坤澤一向嬌貴,若是照他們陛下這麼養,怕是要養出毛病來的!
江德滿愁得頭髮都白了兩根。
白巖又蜷縮了起來,只是這次是被迫的,他難受極了,咳完之後弱弱的急促呼吸著。
楚驥面色難看,他難得有些羞赧,又覺得這東西如此難伺候,心頭火起,扔了空碗,薄怒道:
“再給朕拿來一碗。”
“是,陛下。”
候在一側的宮人忙躬身遞上一碗備用的湯藥。
江德滿十分想要代勞楚帝伺候這位可憐的坤澤,只是楚帝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劈手接過藥碗便罵道:“滾下去!”
江德滿只得灰溜溜的“滾”回殿下,他提著腦袋,全神貫注的望著簾子裡面,生怕這次再出什麼意外。
好在的,這次楚帝喂藥應當是順利的。
楚驥也沒想到會順利。
畢竟算是他失誤在先,這東西若是鬧上一二,他雖惱怒,可也不會如何。尤其少年衣領溼漉漉的撐在床上,懵懵懂懂睜著眼,便是楚驥也生出一些“欺凌弱小”的感覺。
他冷冷的看著少年,低聲說道:“若你老實一些,朕便饒恕你這一次。”
無禮又大膽的東西。
楚驥大掌拿著湯藥遞到少年眼前。少年視線呆呆的隨著他的手降低,直到湯藥已經到眼皮子底下,他被苦味燻得皺了皺鼻尖。
楚驥看穿他想要往後躲的意向,淡淡道:“你想再讓朕親自來嗎。”
白巖動作一頓。
一雙小手猶豫的搭上楚驥的手腕。
少年抿著嘴巴,抬眼看看面容冷漠的男人,確定他絕無可能更改想法,才踟躇著往前。
少年動作實在太慢,因著身子虛,蹭近一點便搖搖晃晃的,楚驥著實看不過眼,他沉著臉,大掌扣住少年的後脖頸,微微使力將他帶到自己身前。
白巖很怕他靠近。
離得有些距離時,他覺得在男人身邊很安全,還敢明目張膽的望他。
可現下被男人提著後脖頸,就像是被抓住命點的貓崽一樣慫下來,拼命低著腦袋,雙手也緊張的扣著被子。
楚驥看了一眼,便鬆開了鉗制著少年衣領的大掌。
誰知突然失去支撐,原本就提著膽子坐立不安的白巖竟然徑直往湯藥的方向倒過去。
楚驥瞳孔緊縮,他下意識的抬掌穩穩握住了少年的手臂。
湯藥是剛熬製完等著備用的,宮人不敢擅自吹涼,因此還是燙人的,若是臉著進去,勢必得燙傷。
楚驥額角青筋跳了跳,他面色黑沉的低頭,驚慌失措的少年正牢牢抱著他的右臂,頭埋在他的臂彎處,髮旋頂著他的腰腹,只發出聲音很小的哼哼。
這東西愚不可及,竟還知道害怕。
楚驥惱氣未消,不留情面的冷聲提醒道:“喝藥,還是你想再讓朕來?”
白巖身子一僵。
他抬起腦袋,自下而上小心的觀察了兩眼男人的神色。
楚驥低著頭與他對視,然後眼睜睜看著這東西從他懷裡起身,緊接著又慢慢靠向他手臂,把他的胳膊當做靠墊,又試探的悄悄睨了他一眼,不等楚驥冷沉的目光,便欲蓋彌彰的雙手捧起藥碗,慢慢的喝起來。
不知是怕他還是不怕他。
這藥實在是苦口,白巖只抿了兩口,就被苦得滿臉都緊皺起來。
他舔舔嘴巴,消化了滿嘴的苦味,又重新有些費力的抬高藥碗。
楚驥抬起手,幫他舉了一下碗底。
少年怔了一下,隨後像是有些緊迫似的,抿抿唇大口嚥下去,他喝得太快,又有些嗆到,狼狽的鼓起了雙頰,才忍住沒把藥汁咳出來。
可笑又傻氣。
楚驥被這東西蠢到沒有脾氣,他冷著臉,低呵了一聲:“急什麼?慢些喝。”
而後又朝簾子外喊道:“江德滿。”
“陛下,奴才來了。”
江德滿應道,不需要楚帝提點,忙遞上準備好的布巾。
少年已經兩三口喝完了,唇瓣被苦成一條直線。他小手捧著藥碗,慢慢看向男人,彷彿在懵懵懂懂的看他的態度。
楚驥面無表情用布巾蹭了蹭他的嘴角。
少年傻兮兮的,呆坐在原地等他擦完。
楚驥被他看得彆扭,忽而有些薄怒起來,只是他還不至於對著一個病氣中的少年撒氣,只放下喝光的藥碗,冷聲罵了句:“你倒是自在。”
少年縮縮腦袋。
楚驥把布巾扔在盤裡,從龍床側站起身來,朝外道:“進來收拾收拾。”
江德滿連忙應道:“是,陛下。”
他點了兩個手腳利落的宮人。
楚驥望向仍舊傻兮兮坐著不動的少年,眉頭跳了跳,他忍耐住,掀開被子,從上到下將這東西罩住,然後單臂抱起來。
少年被他抱起來時還是僵直的,直到聽到
宮人收拾的動靜,才 在被子裡掙動起來。
他衣服也髒了,正好上次備下的東西便派上了用場。
楚驥沉目看著他從被子中冒出頭來。
少年許是沒想到鑽出來的方向正對著他,心虛的安靜下來,只是小片刻後,見他沒有反應,便又大起膽子,慢慢靠著他的肩頭,瞅著宮人發出動靜的方向。
楚驥沒時間理會他,吩咐宮人準備替換的衣物。
龍床上的寢具盡皆換了一遍,宮人自然聽到一側的動靜,但都不敢亂看,整理好之後便小心退下。
“陛下、這寢衣,不如還是叫宮人來吧。”
江德滿在外提議道。
他純粹是擔心自家陛下會磨到坤澤嬌弱的皮膚,只可惜楚驥並不覺換個衣服有何難度,只叫他閉嘴。
少年在他肩頭精神了片刻,許是藥物起了作用,現下又開始混混沌沌的打起瞌睡,小雞點頭一樣磕著腦袋。
楚驥瞧見一眼,竟覺得有些好笑。
直到感覺到嘴角微勾起來,楚驥又莫名黑下臉。
他把終於閉上眼睛的少年“扔”回床上,這東西雖然困著,手指卻還緊緊抓著他的龍袍。
楚驥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只是這次動作卻溫和了很多。
事實證明,僅僅是褻衣,但是出自宮廷女官之手,也絕不簡單。
即便少年乖巧的睡著,楚驥也費了一般力氣。
他不願承認換衣服有何難事,更懶得看那東西在床上睡得自在的模樣,終於處理好後惱羞成怒的出了簾子,道:“宣太使官來見朕!”
江德滿自然不知曉自家陛下是惱羞成怒,忙接旨去請人,臨走前,又遲疑道:“陛下、小貴人這兒、是否找幾個得力的奴才看著點?”
這東西自己便會突然消失,看著又有何用?
楚驥想到還未解決的這個問題,表情更黑沉了些。
他側目看了龍床上的少年一眼,而後按著額角道:“不必,十一,若有任何變故,即刻向朕彙報。”
空中立刻響起一道冷凝的聲音:“是。”
楚帝動用到了暗衛,那宮人的確便沒有必要看護,江德滿行了禮,小心的退出殿外。
即便現下看不出來楚帝對這位小貴人是何態度,可只他能在楚帝身邊這一點,就夠江德滿尊稱一聲貴人了。
倘若他的信息素能與楚帝匹配……
那便更是貴中之貴!
江德滿去請人的步調都輕鬆了很多,同時清清嗓子,不忘對身後的奴才威脅道:“你們自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這世上想要楚帝命的人不少,只不過在此之前,他們除了等楚帝自己失控,沒有任何指望。
可現下出來了一位能近楚帝身邊的坤澤,那情況便不一樣了。雖說今日楚帝並未有意瞞著,可江德滿也揣測不到他的意思,一切還是以謹慎為先。
“江大人。”
臨到出宮門,他們一行人恰好撞見宣王世子的馬車。
宣王世子的親隨自清和正德一左一右的立在馬車左右,發出聲音的正是左側的自清。
江德滿哎呦一聲,朝著馬車上掀開簾子的楚祈宣道:“世子殿下,外邊天寒,您怎的還沒回府歇息呢。”
“勞江公公憂心,本宮無甚大事。只是剛剛出宮之時聽聞皇叔召喚了太醫。”
楚祈宣擰著眉,看向江德滿擔憂問道:“可是皇叔……”
“殿下,陛下身子骨強健著,殿下不必擔心。”
江德滿道。
他思索了片刻,透露一些道:“是宮裡要有好事了。”
“殿下,奴才還有要務在身,便不多叨擾您了。”他拱拱手。
楚祈宣一頓,道:“江公公自便。”
江德滿又行了個禮,才領著身後的宮監離去。
正德打著馬屁 股眯著眼,見狀拍拍衣袖直立起來,等看著他們走遠了,才低聲嘟囔了句:“宮裡的喜事?”,他疑惑的看向馬車上的主子,壓著聲音說:“宮內有何喜事,能叫江公公這般喜形於色。”
江德滿是宮內老人,也是唯一一個在楚帝身側伺候的時間最長的,見慣了世面,也未曾見他如此激動過。
想來,便也只有與他皇叔有關。
楚祈宣搖了搖頭道:“既皇叔沒有告知我等,便是還不是時候,且等著這件好事吧。”
正德與自清立刻收了嘴,正禮道:“是,殿下。”
楚祈宣看了眼黑壓壓的天空,放下簾子,說道:“速速回吧。”
今日是要變天,冷風呼嘯著,雪已然下得不小了,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白巖的病氣也不知過了沒有。
正德與自清抱著肩膀縮了縮,應了句:“是,殿下。”,便撐著手臂跨上馬車,一撐韁繩,速速驅馬回都江候府。
*
盤龍紫金爐嫋嫋吐著輕薄的香氣。
窗欞外響著宮人清掃院子的聲響
,小雪已然變成了鵝毛大雪,氣溫也驟降下來,通著火龍的帝王寢宮卻是一反常態的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