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為枝 作品

秋後算賬

裴玉京皺眉問:“據晚輩所知,邪祟乃邪氣奪舍修士而成。滅七情,主弒殺,無神智,怎麼會有後代?”

“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城主回答,“這低等的邪祟,自然是愚鈍不堪,六親不認只知殺戮。可千年前,還有一類人,被奪舍前便是天之驕子,成為邪祟之後,靈力高強,身法詭譎。可怕的是,他們還殘留著些許做人時的記憶,狡詐多思,能維持人的形貌,號令群邪,邪祟稱他們做‘魑王’。”

聽到“魑王”,眾人面面相覷。

“不是說,隨著御靈師的出現,已經沒有魑王誕生了嗎?”

蓬萊大師兄說:“可當年被封印在渡厄城的魑王們,卻一直還活著。所以這邪祟之子,指的是那些魑王的孩子?能懷上邪祟的孩子,必定是包容邪氣的軀體,他們的母親,難道是……”

“不錯,正是當年那一批被抓去渡厄城的御靈師。對邪祟來說,資質越好的軀體,修煉得越快。魑王們出不來,又看不上普通邪祟的軀體,於是便試圖自己製造厲害的後代,奪舍子嗣。”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少女御靈師們,臉色蒼白,不由顫了顫。

湛雲葳在爹爹口中聽過這件事。

據說數十年前,結界動盪,出現裂痕。為了阻止渡厄城的邪祟出來為禍蒼生,曾有無數修士與御靈師,前往結界外誅殺邪祟,修補結界。

那一戰十分慘烈,靈域雖然險勝,無數修士和御靈師卻成了渡厄城的俘虜。

湛雲葳沒想到那些善良勇敢的御靈師前輩,竟會有這樣的遭遇。

她心裡湧起一股作嘔的感覺。

她強忍著怒意,問城主:“所以,這陣中少年是如何來的?他們不是應該在渡厄城中?”

“魑王的後代往往良莠不齊。”城主抬手,遠遠用靈力迫使那少年抬起頭來,讓眾人看清那張醜陋的臉,“這就是失敗的後嗣,在渡厄城,這些無用的小邪物,只能幹著奴隸的活。魑王哪裡有父愛這種東西?”

後面的話不用說,湛雲葳也明白了。

“奴隸”,便等同財產,有的靈脩九死一生去渡厄城中謀富貴,順帶就把這些懵懂的小邪物帶了回來。

轉手賣給城主這樣的富貴人家,換取靈石。

不管在渡厄城中,還是靈域裡,他們都是貨物,只有值錢與不值錢的區別。

湛雲葳聽見自己冷靜地問:“成功的魑王后嗣,又是怎樣的呢?”

“自然樣貌俊逸,天資不凡。但往往幼時便夭折了,就算僥倖長大,卻也活不了幾十年。”

越之恆沉默地聽著城主的話,拿下湛雲葳的手,看向那陣中邪祟之子。

這小邪物看上去年紀不大,心思也單純。被凌虐成這樣,眼中卻不是恨意,而是害怕與哀求。

對上這麼多人的目光,他甚至流下淚來,盼有人能救救他。

可誰都明白,他早已油盡燈枯。

越之恆冷漠地看著,淒冷月色下,那小邪物慢慢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城主皺眉道:“本以為還能撐一兩日,沒想到這麼不中用。”

這句話令人說不出的不適。

但少女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一時心中都很茫然。對邪祟之子既厭惡,又同情,更害怕。

有膽子小的御靈師怯生生地問:“咱們靈域裡面,沒有魑王吧?”

她現在看被夜風吹動的樹,都覺得可怕,她寧死也不要被魑王抓去誕下小邪物。

旁邊的劍修師兄安慰她道:“沒事的,魑王都關在渡厄城,齊暘郡怎麼會有呢?”

湛雲葳垂著眸,突然出聲:“不一定。”

所有人愣了愣,忍不住看向她。

湛雲葳視線定定望著城主的身後,低聲問:“城主大人,你的影子去哪裡了呢?”

齊暘郡夜晚的山風吹著樹影晃動,城主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一棵月桂樹下,月色變得詭譎冷涼。

只見城主身後,空蕩蕩的一片。

御靈師們臉色慘白。

再一抬頭看,眼前哪裡是什麼城主府兵丁,所有兵丁目光空洞望著他們,漆黑詭異,已經沒了眼白。

“城主”嘆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湛雲葳冷聲道:“仙宮的藏書,有關邪祟的記載我都看過,遠遠還沒有你知道的多。你就是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