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為枝 作品

雨夜【雙更合一】

平日裡這“鎮店之寶”都是封存,鮮少拿給客人一觀。只因並非什麼雅集,而是能賣出高價的避火圖。掌櫃戰戰兢兢抬頭,見越之恆面色沒什麼異樣,和看雅集倒也差不多。

若非這寶書是他晨時檢查過一遍的,還以為被人換了。

掌櫃自然知道那圖有多香豔大膽,素知徹天府掌司性情冷漠,掌櫃心裡叫苦不迭,冷汗涔涔。

就算是風月老手看到這冊子,恐怕也會面露緋色,唯獨越之恆沒什麼反應。

正當掌櫃痛苦萬分之際,窗外傳來金羽翅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越之恆眸色未變,掌櫃沒看清那冰凌是怎樣飛出去的,二十四節冰凌已經牢牢相扣,如同一隻鳥籠,將金羽翅鳥捉了進來。越之恆認出這是汾河郡飛來的方向。

卻不知它要飛到哪去?蓬萊,還是人間?

看來近來徹天府衛實在鬆散,竟然能讓湛小姐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送信。

那隻鳥被他捉住,驚恐大叫。

半晌,越之恆卻沒等到它自爆。

他垂眸,金羽翅鳥送信,若捕獲之人並非收信人,金羽翅鳥會立刻自毀。

給他的?

他略鬆開手,那鳥顫抖著站起來,將身體上的信件放在他掌心。

越之恆打開那紙條,入眼只有一句沒頭沒腦的詩。

越之恆盯著旁邊的墨點,幾乎能想象湛小姐是怎樣尷尬羞惱的心態給他寫了這句話。

她恐怕以為他忘了,在隱晦內涵他。

明月凝前除,微霜下沾衣。

前一句卻是,問君何時歸。

六月末黃昏颳起了風,湛雲葳收起賬冊,用過晚膳實在無聊,乾脆拿出石斛送來的靈草,開始縫香囊。如果她還能活到中元節,指不定香囊能派上用場,能幫自己驅邪。

她挑了塊淺粉色的錦緞,將那絲線看做靈力,在錦緞中穿行。她明明只是第二次做香囊,卻有模有樣。第一次是前世定親那日,她給裴玉京做了一個。情竇初開,倒也認認真真。後來很多年,香囊有了磨損裴玉京都不捨得扔,最後卻將它遺落在了幻境中,還和明琇有了孩子。湛雲葳收回視線,塞了些靈草進去規劃大小,越看越滿意,倒不如說某些東西是御靈師生來的天賦。她似乎生來能操控一切想控制的東西。

風大了些,眼看要吹走剩下的靈草,湛雲葳只得起身關窗。一回頭,卻看見數日不見的越之恆,正站在她原來的地方,看那個剛有雛形的香囊。他顯然是換過衣裳回來的,著一身清雅的白色,而非徹天府的墨袍。

湛雲葳在心裡腹誹越大人,指不定又做了壞事,或者殺了人。他喜潔,身上有血跡必定換衣。

但越之恆安安靜靜看那香囊時,竟看不出半分心狠手辣之意。

他垂眸,淺墨色的瞳沉靜,就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湛雲葳想到生死還系在他身上,指不定得勉強他做些不太願意之事。心念一動,信口胡說:“越大人覺得好看嗎?過幾日就是中元節,我特地做給你的。拿人手軟,他總得顧全她的性命罷?

越之恆說:“做給我的,粉色?”

“..”湛雲葳道,“你若是不喜粉色,我給你改成竹青或銀魚白?”

他不語,神色冷淡。

湛雲葳知道他這是不要的意思。

她發現若非出自真心,只會令越之恆不屑。她頓了頓,突然想到越之恆從幼時到現在,恐怕也沒收到過這樣的東西。邪崇肆虐的中元節,人人躲在家中,他卻得在月下與倀鬼並行,誅殺邪祟。說到底,這一日的越大人其實算個好人。她再開口時多了幾分誠意:“這次是說真的,我重新給你做一個冰藍色的可好,上面就繡器魂大人的第一次化形的模樣?至少在中元節這一日,天下百姓也願他平安。

器魂沒想到還有自己的好事,不禁從越之恆鞭子中探出來。

越之恆將它封進去,見面前少女栗色瞳仁明亮真誠,這次他沒再拒絕。

他從王朝回來,下午去書閣,這一日繁忙還不曾用過膳。湛雲葳恰好也還沒吃,兩人便一起用了晚膳。天色尚早,醫修來了一趟,替越之恆檢查肩上的傷口。

湛雲藏這才想起前幾日越之恆被洞穿琵琶骨一事,可他自己表現得不痛不癢,她也險些忘了還有這樣一回事。她不便看他脫衣換藥,便特地避開,去了外間,在外面聽到醫修道:“大人的傷已無大礙。”

靈脩麼,只要有口氣在,都恢復得快。這種被刑具在肩上捅了個對穿,只算得上小傷。

現在幾乎連傷痕都快看不見。

湛雲葳聽得簡直豔羨,要是她也有靈脩的軀體就好了。

醫修離開也還早,湛雲葳索性說到做到,重新開始做一個新的香囊。

她見越之恆往外走,不由問道:“越大人去哪裡?”

越之恆腳步頓了頓,淡聲道:“取書。”

湛雲葳頷首,這些時日下來,倒是習慣越之恆的多思好學。而且不同於世家子弟的教導死板,越大人不拘泥在哪看,常常將書籍帶回房間。今日也是如此。

待到湛雲葳將新香囊做出來,她看看天色,發現已經很晚,若是平日,她清洗一番就兀自睡了,不會管越大人何時睡。總歸兩人也沒睡一張床。

可眼見明日就是最後一日,不能再拖,她必須得到一個準信,越大人到底救不救她。

湛雲葳抬頭,視線卻被越之恆手中的書冊吸引。

她來越府也有兩月,從來沒見過這樣一本書,竟是金粉和硃砂繪製的書脊。

見她靠近,越之恆看她一眼,面色冷靜合上書。

湛雲葳不由眨了眨眼:“我不能看嗎?”

“倒也不是,不過好奇心並非好事。”越之恆眸色淡淡,反問,“你確定要看?”

”“....”湛雲葳開始猶豫,但偏偏越這樣說,她越是好奇,點了點頭。

起初她翻了兩頁,有些困惑,秘籍?

但越往後,書冊越大膽。想明白這是什麼以後,她“啪”的一聲合上書:“越之恆!”

越之恆掃了眼她緋紅的臉:“我提醒過你了,是你自己好奇。”

她咬唇,無言以對,更無法理解怎麼有人能看禁-書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