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漁 作品

第 56 章 軟飯雖然可恥,但是香香


 沈蘭棠臉上滿是志得意滿的驕傲:

 “趙夫人要聘請我為布行大掌櫃,每七日結算一次工錢,這是我向她預支的。”

 短短兩天,她就當上大掌櫃了?

 “她為何這般信任你?”

 沈蘭棠露出一個神秘微笑,輕輕吐出三個詞彙:“自信,能力,親和力。”

 說完,她就拿出自己的薪水看了起來。

 自從掉下山崖後,沈蘭棠手邊就一直缺錢,不是缺錢就是缺少物資,現在她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小錢錢,此刻的她的心情,就像是大學生第一次兼職賺到了工資——你說為什麼不是畢業大學生?

 誰家畢業大學生工作了還會開心啊。

 “來,給你,這些是給你的零花錢。”

 銅板叮鈴噹啷地落在謝瑾手心。

 隨著銅板撞擊發出略帶厚沉的聲音,謝瑾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情緒。

 他出身富貴,從知曉事情就從未因沒錢受過苦,也從未對錢財上過心,於他而言,錢就是他隨手就能拿出或是要通過母親才能拿到,總歸就是一句話的事。頭一回,他拿到這麼少又這麼珍貴的錢。

 “這個錢,我能自己自由使用?”

 沈蘭棠還在往錢袋放銅板,頭也不抬地說:“當然了,給你就是你自己的了。”

 “呃,不要賭博。”

 謝瑾沒在意她最後句話,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浮出淺淺笑容。

 “這算是夫妻共同財產麼?”

 沈蘭棠:“應該算的吧。”

 “對了,我以後可能晚上不回來吃飯,你要記得吃飯哦。”

 沈蘭棠的話不是商量問詢而是通知,謝瑾也習慣了她的態度,點頭道:“好。”

 過了一會,趙夫人派人邀請他們一起過去吃晚飯,兩人剛到,趙夫人就上前熱熱情情地拉住沈蘭棠的手,又對謝瑾道:

 “沈公子,我將蘭棠聘給掌櫃,以後她得時常跟我出去,害的你們白日不能見面,你不會怪罪我吧?”

 “不會。”謝瑾還沒回答,沈蘭棠率先道:“夫人既是我們的恩人,我又收了您的錢,那給您幹活就是我分內之事。”

 趙夫人如今對沈蘭棠喜愛得不得了,拉著她的手直道:

 “妹妹我真是喜歡你,你說天下這麼大,我們無親無故卻能夠相見,可見是有緣,桐鄉離這也不遠,以後你回了家也要常寫信給我,我們逢年過節走動走動,姐妹的情誼要長久保持。”

 謝瑾撇了一眼兩人相握的手,心道:你是先見了我,才見到我妻子的,怎麼就是你們有緣了。

 沈蘭棠跟趙夫人說了會話,見謝瑾眸光熾熱地望著他們,疑惑道:“怎麼了?”

 謝瑾撇開視線:“沒什麼。”

 沈蘭棠一頭霧水,倒是趙夫人瞭然地鬆開了手。

 “好了好了,菜都端出來了,大家吃飯了。”

 沈蘭棠今天跟著趙夫人在外面轉悠,還大發了一通神威,當真也是餓了,趙夫人這的飯菜又香,她拿起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和她相反,謝瑾哪怕在高家,也是保持著一副矜貴優雅的貴公子狀態,讓人一看如沐春風,他看著沈蘭棠大口吃飯大口喝湯模樣,

 沒有世家大女的優雅,卻覺得有幾分可愛。

 謝瑾看了眼桌子,伸出筷子夾了只蝦放到她碗裡。

 沈蘭棠:嗯?這麼突然?

 謝瑾看她望著自己,就道:“吃。”

 “……”我是會吃啊。

 趙夫人看著二人動作,調笑道:“公子怎麼能單單給妹妹夾蝦,該是給她剝好才對。”

 謝瑾恍然大悟,隨即拿回蝦當真給她剝了起來。

 他剝蝦的動作也流動著世家公子的優雅,甚至連蝦殼上的汁水都不會濺到他手上,修長勁瘦的手指映著肉質豐滿的粉色大蝦,的確讓人食慾倍增。

 從來都是沈蘭棠給他佈菜,還沒有謝瑾伺候過她,沈蘭棠想起從前種種,心道這是我該得的,遂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謝瑾的服侍。

 謝瑾見她喜歡,又給剝了幾隻,還是沈蘭棠受不了叫了停。

 “郎君,這是別人家。”

 “哦……”

 飯後,向趙夫人辭別後,兩人沒有立即回去,而是在路上慢慢散步。

 沈蘭棠看著謝瑾手上的柺杖,問:“你的腿沒問題麼?”

 謝瑾的腿雖然還不能用力,但只要

將重心放在左腿別說行走,就是飛簷走壁也沒有問題,但不知道為什麼,謝瑾還不想告訴她。

 他眨眨眼,真誠道:“沒問題。”

 “哦,那你不舒服要跟我說哦。”

 沈蘭棠帶著趙夫人在錢掌櫃面前揚眉吐氣的事已經傳遍了趙府,府裡免不了有異心的人,但總的還有忠誠的,一個個對沈蘭棠笑臉相迎,凡是經過都有人跟他們打招呼,還有人喊她“大掌櫃”。

 謝瑾出身功勳世家,位居所有行業階級中的頂端,原本對經商沒有興趣,見此情形生出了幾分好奇心,問:

 “大掌櫃要做什麼?”

 “我這個大掌櫃只是為了唬人,實則就是夫人的助手,但因為夫人不通經商,我要代她處理事物,為她想辦法,非要形容的話,就是家裡的管家吧。”

 謝瑾想起成婚之前,母親對他說她的新妻子有在經商,但沒有沾染銅臭味,反倒有幾分沉穩,是一位合適的妻子人選。

 “你喜歡經商,喜歡管事?”

 “嗯,我喜歡混亂的事情在自己的把控下逐漸變得有序,喜歡克服重大困難後無與倫比的成就感,也喜歡經過自己的手段錢財不斷增加的快感。”

 謝瑾雖不通商業,但萬事應該有共通處,他回憶著自己指揮軍隊戰場殺敵情景,贊同地點頭。

 “那的確讓人著迷。”

 “是吧。”

 謝瑾看著沈蘭棠臉上愜意笑容,忽然道:“既然你喜歡管事,回去之後,我讓母親將管家權利交給你吧。”

 沈蘭棠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被自己坑死。

 “不是,你,你哪來的這發散思維?”

 謝瑾看她一臉震驚模樣,不解道:“你不是喜歡管事,喜歡掌控錢麼?”

 為了防止他回去以後真的那麼做,沈蘭棠非常認真地對他說:“我只喜歡在自己的領域做自己喜歡的事,謝家目前還不是我喜歡管理的領域範疇,而且我要管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增加了。”

 謝瑾似懂非懂地點頭。

 既然她不喜歡管家——

 “那我將我的錢都給你。”

 沈蘭棠正要拒絕,回頭一想,好像,也沒必要,拒絕吧。

 “這個我可以考慮。”

 謝瑾露出笑容:“好。”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好。”

 夜裡,兩人洗漱了以後就睡了,畢竟不是自己家裡,不好太晚熄燈。

 夜色融融,彎月好似一枚鉤子,月光落在院子梧桐的縫隙裡,在地上映出一個個斑點。

 隨著風聲起,屋裡一人睜開眼睛。

 謝瑾走出房間,來的還是之前兩個人。

 “大人,已經有八個兄弟找了過來,派兩位受傷最輕的跟著夫人,其餘人繼續打聽消息。”

 “打聽到什麼消息了麼?”

 “查到這幾日有一夥人高馬大的外地人進了城裡,目前住在一家客棧,已經有兩日了。”

 “能看清是那日伏擊我們的人麼?”

 “這……”屬下搖頭:“暫時判斷不出來。”

 “我明白了,二十多年前起北戎就暗自收養漢人,以漢人模樣在大靖領土行事,外表很難分辨,我明日有時間會去客棧看看,辨別他們是否是北戎人。”

 “是!”

 謝瑾返回屋裡,看了眼熟睡中的沈蘭棠,熟練地掀起被子鑽進被窩。

 第二日,沈蘭棠早早起來。

 謝瑾打坐完成,在邊上看著她:“你要出門了?”

 “嗯。”

 沈蘭棠邊穿衣服邊扭頭看了眼他,謝瑾早已穿戴整齊,或是因為他近日的衣服都是比較偏溫和的,連帶著整個人的氣場也柔和了許多,略微蒼白的臉龐又給他渡上了一層陰鬱神色,更別提他望著自己時兩顆宛若黑珍珠般欲語還休的眼睛。

 怎麼怪怪的,她怎麼有種老公要去上班,老婆送老公出門的感覺。

 沈蘭棠強行甩掉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我走了啊。”

 “嗯,早點回來。”

 等沈蘭棠離開後,謝瑾也慢慢起身。他的人早已在客棧外面佈局,客棧對面有個茶館,二樓窗戶正對著客棧門口,能夠將過往行人一覽無餘。

 謝瑾進了茶館,扔了幾個銅板要了一壺茶,安靜地等待著。

 同一時間,幾條街外,某個布莊外頭掛起了一條

橫幅,橫幅上寫著幾個大字:

 “已購買本店幽草系列布料,可進店領半價銀子。”

 橫幅迎風顫抖,上面的黑體大字也隨著顫動,除橫幅外,還有店小二在門口吆喝,口口聲聲都是“客人,您有買過我家幽草系列布料麼?要是買過可以進店領回一半價錢”。

 素來只有買東西要錢,哪裡有賣出了布還送人錢財的道理,不由有人好奇地進了店。

 外頭是個年輕小夥,店裡頭也只有兩個年輕小夥子,客人左右看了眼,好奇道:“你們掌櫃的呢?”

 一個小二連忙上前,揣著笑道:“掌櫃的被叫走了,說是進行統一培訓。”

 那是個什麼東西?客人腦子裡轉了一圈很快不想了,反正她也就隨口一問。

 “門口橫幅上寫的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小二熱情地解釋:

 “客人您知道咱家是趙氏布莊底下的店,布莊上個月剛上的布換了一批染料,沒想到那批染料質量不好,布料褪色嚴重,我們東家發現後就立即叫人把店頭的布都叫了回去,只不巧賣出了幾匹,我們東家便說,這些布是劣質布,給客人賣貴了,客人若是想換就換個等價的布,若是已經用了,就按半價再給客人錢,算是我們的歉意。”

 “竟有這等事?”

 一般都是客人發現東西不好找店家說去,這店家自己發現,不瞞著掖著還如此陣仗告知大眾的還是頭一回。

 趙氏布莊在縣城多年,趙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前段時間葬禮邀請了城裡很多人去,大家自然知道前布莊老闆已經去世。

 “新東家是趙夫人麼?”

 “是,是,正是夫人。”

 “啊,對了,夫人今日也到店裡是想跟買了布的客人當面道歉。

 正說著,一個美貌婦人由兩個丫頭伴著從內間出來。

 “夫人。”

 小二小跑上前,殷勤道:“這兩位客人想知道外頭橫幅上寫的事情。”

 “是麼?”趙夫人小步上前,臉上掛著溫和清淺的笑,

 “兩位客人可是買了那布?”

 “沒有沒有,我們這個月還沒買過布呢。”

 “原來如此,那就好。”

 趙夫人撫了撫胸口,認真道:“那幾匹布褪色也不嚴重,只第一回洗了要褪色,只那幾匹布是以最好的價格賣的,那就貨不當價了。先夫去後,我一個婦道女子不懂經營,比不得浸淫商界數十年的,因此更要誠信經營,能得街坊鄰居一分支持也是好的。”

 “原來如此!”兩位女客恍然大悟。

 “夫人當真誠信,只是怎麼會有褪色的染料混進去呢?”

 趙夫人眉宇露出憂愁。

 “只怪先夫去後我沉浸悲痛之中,暫時無力管理生意,全權交給了下面的人,才……幸而發現及時,才不至釀成大錯,我也就知道了,以後生意要自己親眼盯著做。”

 趙夫人的話雖然沒說完,眾人卻都聽明白了,或者說,補充完了。

 就像古時候純樸的老百姓在奸臣當道時總以為是奸臣矇蔽了皇帝的眼睛,人們總是下意識地願意相信最後面的那個人是正直無辜的,這才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掌櫃的被叫去“培訓”,東家一自己出門迎客道歉,那肯定是掌櫃的錯,不會是東家的錯!

 何況東家還是個新寡的柔弱女子,她懂什麼經商她能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