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四十章 痴人

 生意太好?

 李長安想了想,終於曉得為啥方才圍觀群眾們為何如此激憤。

 閒話少提,言歸正傳。

 道士又問。

 “死者是誰?”

 “還能是誰?”

 依舊是張通搶了話頭。

 “就是這顧老三的婆娘唄。”

 “如何確定?”

 他忽而咧開嘴,眉眼裡擠出一種“男人都懂”的笑意。

 “因為那坨胸脯肉我認得,海碗大小,上頭還有顆痣哩。”

 李長安掃了一眼筲箕上的屍塊,確如所言,只是……

 “人家婆娘身子,你這廝從何知曉?”

 薄子瑜慣來看不起這些地痞無賴,呵斥起來也毫不客氣。但張通也是橫行慣了的人物,當下也不說話了,只抱臂怪笑。

 院子外頭,幾個無良漢子烏泱泱起鬨:“非但張老大曉得,咱們都曉得哩。”

 隨後。

 又亂糟糟叫喚,說些什麼隻手可握、柔滑鬆軟、白玉膏上兩點黑……

 這些狎褻話出來,勾起外頭男人們一陣鬨堂大笑,引得女人們一頓破口大罵。七嘴八舌、雜亂喧鬧,好似屋裡面不是死了人,而是演了一出荒唐鬧劇。

 道士充耳不聞,只對著殘屍輕聲誦詠經文。

 薄子瑜卻被吵得不耐,大聲呵斥讓圍觀的人們閉嘴,又招來個家住左近的衙役仔細詢問。

 原來這顧家是祖傳的燒滷手藝,靠著一罈幾輩兒傳下來的老滷,雖不能大富大貴,也算殷實人家。可惜傳到了顧老三這輩,他卻偏偏迷戀上一個叫“雪團兒”的昌技(和諧),敗壞了家產不說,也耽擱了娶妻,三十鋃鐺仍舊孑然一身。後來,這雪團兒也年紀漸大,瞧著顧老三光顧得殷勤,就脫籍從良嫁給了他。

 可惜,這雪團兒或說顧田氏,關得了皮肉生意,卻關不住心裡紅杏。雖為人婦,卻不改風流本色,成天跟些浪蕩子弟四處胡混。而顧老三也是愛煞了妻子,見約束不住,竟是自欺欺人、捂起耳朵全當不知,久而久之,便落了個“龜蛋”的雅號。

 “照這麼說來,這位顧居士忍著忍著也該習慣了。”

 李長安一段經文詠完。

 “為何又突然痛下殺手?”

 衙役笑道:“這不得多賴道長你嘛。”

 “我?”

 “可不是?道長可還記得酒神祭那夜,你追逐鬼麵人,撞壞了許多畫舫。”

 道士點頭,靜待下文。

 “其中一艘畫舫上,這雪團兒正在與一客商快活,不料被道長撞破,攆到了甲板。這下,全城人都看到了他婆娘的光屁股蛋子。”

 衙役笑嘻嘻指著角落裡仍舊呆滯無言的顧老三。

 “道長您這可是親手把他腦袋從烏龜殼子裡拔(和諧)出來,再幫他把綠帽子給戴正咯!”

 “呃……”

 李長安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只能說世上事真是奇妙到操蛋!

 而這時。

 外頭的喧鬧卻突兀停止下來。

 緊接著。

 一個故作嬌媚的女聲在院子裡響起。

 “喲,今兒是什麼日子哩,教奴家的門前這般熱鬧。”

 李長安側目看去,只見原本擁堵在門口的人群已然散開,男女老少們都拿一種“見了鬼”的眼神聚焦於院門處。

 那裡有一個妝容精緻的女子斜依在門扉上,身姿婀娜,意態慵懶。她的皮膚白淨如雪,但臉上卻能捕捉到年華不再的遺憾,殘留的七分風韻多靠骨子裡的風流支撐。

 她淺淺的笑著,一顆淚痣點綴在眼角,愈顯秋波勾人。

 這又是誰?

 沒待李長安問出口。

 “娘子?!”

 角落裡顧老三突然掙扎著要站起來,臉上浮現出期待與喜悅。

 “你又回來啦。”

 嚯。

 原來是“死人復活”了。

 場中人不由把目光投向方才還信誓旦旦的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