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五十七章 盼頭





道士訕訕一笑,趕緊撿起丟開。





何五妹白了一眼,繼續碎碎唸叨:“非是我多心,泥鰍幾個猴崽子這些天鬼頭鬼腦難見人,也不曉得攛掇著什麼主意。”





“孩子們都懂事。”李長安開解著,“再者我聽人說,小時候不學會花錢,待到長大突然掙了錢,好比乞丐乍富,不定染上些壞毛病,介時成了賭鬼、酒鬼、嫖鬼,豈不更糕?”





“呸!唸經的鬼話多。”





何五妹沒好氣扭過頭去,跨起處理好的藥材,往後院要拿去熬煮。





但當兩人穿過連廊,才進後院,便瞧見“懂事”的孩子們都圍在左廂牆面前,鬼頭鬼腦地細聲細氣嘰嘰咋咋。





何五妹不讓道士出聲,悄悄上去,踮腳偷瞧。





但見娃子們不知從哪裡搞來些劣質顏料,拿花木汁液調勻在破瓦里,而他們面前的木板牆,才經過翻修,刷成一版面的油黑,成了上好的畫板。





“五娘可寶貴這漆面了,前些天,成天衝著傻樂,咱們在上頭塗畫,五娘不會生氣吧?”





“那……不畫啦?”





“畫,畫一點。”





小鬼頭們一番小聲爭論,公推了女孩兒中手最巧的春衣執筆。





女孩兒拿過唯一一支毛筆——李長安看得眼熟,好像是自個兒畫符那支——挑了門板最不起眼的角落,小心翼翼落下顏色。





她的筆觸稚嫩而生澀,卻偏偏傳神地勾畫出一個個人物。





懷抱著嬰兒的女子是何五妹,她腳下長尾巴的墨團是“炭球兒”,旁邊杵著手杖的老人是盧醫官,短頭髮的高大男人是李長安,叉手叉腳的男孩兒是何泥鰍……





一個連著一個。





她畫得全神貫注,旁邊孩子們也看得聚精會神。





可好不容易畫完,沒鬆口氣,旁邊小夥伴們開始挑刺兒,這個說這點不行,那個說那點不對,氣得春衣把手一攤。





“筆給你,你來!”





旁的還沒做聲,泥鰍已搶過筆來,飛快在圖畫上添了一坨東西。





“這是……雞?”





虧得小夥伴兒能在這一坨里發掘出個形象。





泥鰍卻大為火光:“呸!這是小七!”





“欸?小七也能畫進來?”





“怎麼不能?!”泥鰍振振有詞,“小七幫了咱們多少忙,他人雖不住在院裡,但可以畫在院裡。”





大夥兒一聽,覺得在理,但既然小七能畫,那麼大憨、秀才、銅虎、黃尾……不過,人物一多,該怎麼畫出區別呢?





泥鰍眼珠一轉,在“畫板”加了個人形,再添上一截短尾巴,如此便大功告成,這就是黃尾啦。





沒等他得意。





“呀!泥鰍又偷畫!”





小鬼頭們都反應過來,紛紛搶著來作畫,筆只有一隻,就用樹枝、用草莖、用指頭蘸著顏料圖畫。





你推我攘,嘻嘻哈哈,哪裡還有剛剛小心翼翼?





歡聲笑語在裝滿陽光的院子裡連成一片,引得牆頭嗮太陽的貓兒都卷著尾巴過來張望,沒多久,一個算一個都成了花臉貓。





“呀!”





一個娃娃驚呼起來。





卻是大夥玩兒得太瘋,塗鴉已塗滿了大片牆板。





“遭了!牆板全花了!”





“俺們要吃竹條了。”





“竹條我不怕,但五娘可小氣了,怕是會藉由頭沒收咱們的私房錢,那咱們還怎麼籌……”





話到這裡。





“咳咳。”





孩子們一驚,連忙都轉過身來。





瞧見了裝模作樣清喉嚨的李長安,和黑著臉的小氣五娘。





…………





看熱鬧的貓兒們早早跑開了,躲到牆角屋簷,望著院裡孩子們鵪鶉似的排排站好。





何五妹沉著臉:“說了好些次,不許叫黃尾,要叫黃伯伯,更不許……”她用力點了點泥鰍的“傑作”。





何泥鰍小聲嘀咕:“是他自個兒要咱們叫黃尾……”





話到半截,何五妹兩眼一瞪,小娃娃立刻戰戰噤聲。





她哼哼兩聲。





“說吧,為啥亂畫?都不說話啦,剛才一個個話不是很多麼?”





孩子們哪裡敢開腔。





何五妹立馬點了名。





叫出了個小女娃,是個老實孩子,問什麼答什麼。





問為何塗畫,是不是不喜歡新屋。





她卻說,大家都愛極了新房子,只是怕住不長久,想在搬回舊屋前,把大傢伙畫在牆上,權當仍住在新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