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五十九章 齊心

石將軍廟前。





早已是人聲鼎沸。





聞訊的坊民們懷著憂懼與希冀不住聚集而來,連帶著城裡的巡神們也被驚動,陰伏身形,在空中警惕觀望。





畢竟人若滴水,匯而成洪,一旦嘯聚,再懦弱的人也會生出些狂熱與膽氣。





譬如而今,人群簇擁著華翁返回邸店而去,華翁這領頭人還在憂心忡忡,人群卻莫名開始呼喊、歡騰,彷彿取得了什麼無端端的勝利,彷彿窟窿城給予的危機已然不值一提。





直到被一小夥人攔住去路。





先迎上來的是個中年男人,他衣作考究,態度很是恭敬,說話間腰沒挺直過。





“哎呀!華老原來在這裡麼?可還無恙?真教晚輩一番苦尋。”





“你是何人?”





“華老說笑了,晚輩孫丙成啊。”





“恕某老眼昏發,方才遠遠瞧見,看著似人非人似狗非狗,眼下近了,原來是孫掌櫃的。怎麼幾天不見,變了模樣。”





那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





“這人是誰?”





李長安在人群中問。





黃尾答道:





“他便是設計坑害的華老那廝。”





“還敢進富貴坊?”李長安奇道,“膽子不小。”





“他若有卯蛋,又豈會為虎作倀。”





黃尾悄悄指點著孫丙成身後同行的幾個漢子。個個身形彪悍,姿態張狂,望之都不似良善。





“打頭那人姓羅名勇,綽號‘天不收’,是羅振光的親弟弟。”





“羅振光”這個名字李長安記得,是城內一家大幫會“潮義信”的首領,在窟窿城稱呼鬼王祖爺爺。





————





四下一片鬨笑。





孫丙成沒有發火,他飛快瞟了眼周遭,坊民已將四面八方圍了個嚴實。





他的腰桿彎得更低。





“大抵是憂心華老,不知不覺形容憔悴。”





“憂心老夫?是憂心邸店才對吧。”華翁冷言冷語,“離契約上驗收的日子還有五天,孫掌櫃催得比無常還急!”





孫丙成擺手連道“不敢”。





“華老對我誤解太深,可我對華老一片丹心,這次來……”他頓住話頭,望了眼身後的同伴,然後吸了一口大氣,“實在是有個天大的好事要告知華老。”





周遭頓時一片鬨鬧,並夾雜數不清的汙言穢語。





這殺千刀的片子嘴裡也有好事?無外黃鼠狼給雞拜年罷了。





華翁讓大夥安靜,瞧他究竟還有什麼花樣。





孫丙成喏喏兩聲,繼續說道:“羅當家託我轉告,說糧倉之事一場誤會,‘潮義信’絕無插手富貴坊的意思。但也確實想要收購邸店,羅當家說只要您老願意渡讓地契,不但可出三倍的高價,連糧倉違約的賠償也一併幫您承擔了。”





果然無恥之尤。





華翁冷哼一聲,不想理會。





但周遭的人們已然按耐不住怒火,紛紛怒斥。





“你這吃裡扒外的雜種,還在這假惺惺!”





孫丙成開始還在強撐著狡辯:“兩方都有益的法子,如何假惺惺?”





“呸!若非你成心欺騙,如何有今日!”





“這白紙黑字寫在契書上的如何是騙?!”





孫丙成的狡辯理所當然招致了更多的憤怒,一個年輕人咬牙切齒:“與他饒舌作甚?他不過是條走狗!該當扒了他的狗皮。”身邊人一同高呼,要來動手。





孫丙成嚇得連連後退,卻被羅勇抬手抵住,又在肩上重重一拍,無視了人群滔天的怒火,抱著臂膀抵直上前,幾乎將胸膛抵到了年輕人的拳頭前。





“狗?”





羅勇啐了一口,惡聲惡氣反問。





“誰的狗?!”





“自是……”年輕人話到嘴邊卻忽而吞聲,倒把自個兒一張臉憋得通紅。





“怎麼?”羅勇神情不屑,“不敢說?好!我幫你說。”





他雙手抱拳虛虛往城內方向一拜。





“自是窟窿城的狗!是十方威德法王他老人家的狗!”





“十方威德法王”輕飄飄六個字似無形的手,霎時間,扼住了滿場人的咽喉。都說錢唐人崇鬼敬神,是他們比別人虔誠?不,是因為他們離鬼神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