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夜 作品

第六十一章 塵世的潮汐(十一)

盧梭在《人類不平等起源》中寫道:早在人類開始思考之前人就已經有同情心了,這是人類所有品質中最普遍、最有用的一種品質……有些動物會給它死去的同類做某種形式的埋葬;當畜生走進屠宰場的時候,它們就會發出哀鳴,那正表明它們看到的可怕的情景給它們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巴黎新的一天往往是從木屐聲開始的,喬治安娜以前也穿過木屐,但那種清晨響起的木屐聲並不是因為街道髒亂泥濘。

有一次“約會”,波拿巴帶著喬治安娜去了一個酒館,那個酒館在杜伊勒裡宮附近,大革命時他曾經躲在裡面。

那一次去剛好碰到幾個趕著牛羊進城的農民,畢竟屠宰場就在市中心,當時他就有將屠宰場搬到郊區的打算了。

藝術橋是全鋼架結構的,鋼架放在磚石的橋墩上,修建藝術橋的金屬是用的是自革命開始以來繳獲的大炮融化後製成,鋼架有青銅也有鑄鐵,波拿巴覺得它奇醜無比,與兩岸的風景非常不和諧,但也不可能拆了重建了。

這個新建的屠宰場在蒙馬特高地,等它修成了以後,牛就不會在街上到處走了。

不過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是,屠宰場採用了神殿的樣式,而且是古埃及的阿皮斯神(apis)。

阿皮斯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第一王朝時期是代表生育的神,到了托勒密時代則成了孟菲斯地區的冥界之神,它的象徵就是一頭牛。

以巴黎的肉類消耗,為了沖刷那些血和內臟,設計師們打算用蒸汽機抽水。在羅馬規劃屠宰場的時候也是修建在臺伯河岸邊,但那時的屠宰場總體還算“正常”,那就是個屠宰場而已。

巴黎新屠宰場另一個出名的原因就是它的耗資巨大,已經在烏爾克運河及碼頭之後,成為巴黎第二的大型項目了。

另外就是小麥大廳,它是路易十五時期修建的,當時是個環形建築,圍繞著一個開放的庭院。1782年時路易十六給它加了個木製的拱頂,但是在1802年木質拱頂被一場大火燒燬,接著就設計成了一個金屬框架結構的圓頂。

喬治安娜閉上了眼睛,阻止路易吉繼續說下去,很顯然她沒法將耳朵像閉眼睛一樣閉起來。

“最起碼英國人交貨的速度很快。”路易吉乾巴巴地說“貝蘭格跟我說現在材料不夠用了,如果要趕上進度,就要融化幾座雕像。”

喬治安娜在盧浮宮看到過不少青銅雕塑,當然不可能將君士坦丁堡阿波羅雕塑的複製品給融了……

“那些屍體呢?我是說……”

“都被送到法醫學會了。”路易吉不等她說完就回答道。

“哦,對,法醫。”她麻木地重複著,看著窗外的風景。

“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事,那雙靴子是從一個奧地利軍官身上扒下來的,他當時已經僵硬了。”路易吉說“為了把鞋脫下來,只能把鞋底給掀開了。”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怒視著他。

“你跟我說的,不論多血腥都能接受。”路易吉聳了聳肩。

“打掃戰場”的時候,什麼有用的都不會落下。

在醫院裡死亡的人還能確定身份,那些被剝地精光的屍體就完全沒有辦法確定身份了。

所以有時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個本來已經確定死了的人,忽然出現在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就像復活的殭屍。

“為什麼用阿皮斯?怎麼都沒人阻止他?”喬治安娜焦慮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