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與梨 作品

第一百六十九章 顧氏主人

  東方文化中長大的國畫大師們,或許能視錢財如糞土,視金銀珠寶為無物。

  每日三餐清茶淡飯,粗布麻衣的大師有的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誰願意主動用品質很糟糕的筆墨紙硯的。

  這種家傳的老筆,曹老知道,也確實可能都要羨慕。

  不僅僅是因為老畫筆的年頭和古雅。

  這種血脈傳承所帶來情感鏈接和靈魂扭帶,對一名畫家的情緒的影響,完全不是那些西式奢侈品公司推出的鑲金戴銀的高級畫具,所帶來虛榮心的刺激所能比擬的。

  全然不是一個量級。

  先祖是東夏文化中,是庇佑後人的神明。

  顧為經哪怕僅僅是看著這套畫筆,就能感受到一種宗教式的莊重和肅穆。

  像是深更明月,突聞夜半鐘響,遠方傳來老僧唱經聲,帶著一種讓人安詳的力量。

  就這麼說吧。

  用這套筆畫畫,只要不是畫法本身的原因,想要主動拿到敷衍了事的評價,可能都困難。

  這就是精神的寧靜力量。

  “瞧,你的太爺爺,我的太爺爺……所有的祖宗們正在看著這一代的顧氏傳人呢。”

  顧童祥關上了屋裡的射燈,從櫃子裡取出燭臺。

  緬甸的電力供應不是很穩定,不光是好運孤兒院沒有接入電網,顧氏書畫鋪所在的繁華旅遊區,偶爾也會斷電,家家都備著燭臺和蠟燭。

  老爺子用打火機點亮了燭火。

  顧童祥用指肚捏著筆身,小心的靠近一邊的燭燈,火苗跳躍,竹筆如玉,將老爺子的整個手指都映成了深潭般的幽綠色。

  福貢龍竹表面本來就有天然的眼睛般的花紋,

  或許是幻覺,燈火搖曳間,

  真的像是過去的百年的列祖列宗,透過這一支小小的畫筆,注視著這一代的顧氏子孫。

  “它們歸你了,拿去畫畫吧。”

  “這……太貴重了。”

  顧為經甚至有些不敢從爺爺手中去接這根筆。

  他不在乎值多少錢,

  老楊的給的畫具,顧為經日常也用的很輕鬆沒啥壓力,如果只是奢侈品,有更好,沒有也就那麼一回事兒。

  真丟了,笑笑也就過去了,

  有錢再買就是了。

  祖先傳下來東西,要是他日常有個閃失,就真的是金山銀山也彌補不了的罪過了。

  “沒必要有壓力,瓦罐難免井上破,就算是畫畫時折斷了,對畫筆也是比在保險箱裡生灰更好的歸宿,祖宗們是不會怪你的。”

  顧老爺子先是安慰了一句。

  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扭頭警告道:“當然了,話是這麼說的。要是被我發現你不愛護,或者把它磕了碰了的,看我抽不抽你。”

  “對了,一等畫師的官符什麼的,不過是留個念想。但印章你也可以拿去用在自己的書畫上。你現在還沒有自己的私章呢,也是時候正式的使用印章了。”

  油畫講簽名,國畫講印章。

  印章是東夏文化最重要的個人標記。

  直到現在,在東瀛個人的印章也比親筆簽名更加重要,幾乎人人都有自己的印章。

  書法、繪畫作品中,

  分為作品臺頭的“引首章”,確定畫紙邊界的攔邊聚氣的“攔邊章”,以及代表身份象徵的“壓腳章”,或者也叫“落款章”。

  還有更細的年款章、節氣章等等,這些屬於想蓋就蓋,不想蓋就不蓋。

  三枚羊脂白玉章已經把基本的印章種類湊齊了。

  把這一套在國畫宣紙或者絹帛上一蓋,就打上了顧氏的私人印記。

  近代以來,國畫畫師其實講究沒那麼多,規矩變得精簡不少,嫌麻煩的話,就蓋一個章也是可以的。

  “我年輕時只用過【勤勉自立】這方章,剩下的【顧氏主人】和【下筆有神】兩方章,我覺得蓋在我的作品上辱沒了這兩方章的含義,所以從來就沒碰過。希望你顧為經有一天,覺得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把這三方章都堂堂正正蓋在自己的作品上,無愧於列祖列宗。”顧老爺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