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二十三章





可就算皇帝不想辦,但是宮妃難道還能真的不送禮?




這東西還是得往乾明宮送。




乾明宮收歸收,卻也會回禮。




這是唯一一次不年不節,也不是景元帝封賞時,宮妃能得到的來自乾清宮的東西。




可是,這不代表是一件好事。




彼時,若是誰家過生辰,主人宴請賓客,請親朋好友前來參與時,也會將他們帶來的禮物收下。




這意味著接受了對方的祝福。




可要是在收了禮物後,又立刻送了回禮,那就是另外的意思。




康妃一想到這,就不免頭疼。




好在,景元帝的生辰還有些時日,不必現在去煩惱。




不多時,貴妃走了出來。




她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對德妃和康妃說道:“兩位妹妹,本宮且先回去一趟換下這身衣物,太后就勞煩兩位,多加看顧了。”




康妃的視線落在貴妃身上,只見她的袖口染著黃褐色,該是剛剛在伺候太后的時候,不小心弄出來的痕跡。




德妃平靜頷首,目送著貴妃離開。




貴妃上了攆車後,那淡淡的笑意並未散去,直到入了鍾粹宮,揮退了其他人,只餘下雨石後,黃儀結才露出苦惱的表情。




雨石站在黃儀結的身後,小心地為她按著額頭。




“娘娘,可是太后又提出了什麼難為人的事情?”




黃儀結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這倒是不難為,太后只是讓我暫停行事。”




雨石:“這是為何?”




黃儀結:“是為何,我也不打算管了。暫時停下也好,乾明宮的戒備太過森嚴,就算陛下來了鍾粹宮,這距離也是有些不夠……”她說著,聲




音淡了下來。




儘管前些日子,景元帝來過鍾粹宮幾次,可黃儀結並不覺得,皇帝是對她有興趣。




他看她的眼神,並非是在看著一個女人。




他甚至都沒有碰過她。




入了宮後,黃儀結對自己要做的事已經心中有數,這其中包括和景元帝的床事。




為了行事順利,在入宮前,太后還特地讓黃家找了人來教她,正是學了這些手段後,黃儀結才對別人的視線更為敏|感。




如景元帝這般冷漠的人,黃儀結實在難以想象他變得熱情似火的模樣……




不管怎麼看,景元帝都像是與這種事絕緣。




後宮這麼久,都沒有誰誕下皇子皇女,足以看得出來皇帝的清心寡慾。




自然,太后對此尤為滿意。




雨石:“太后,可是黃老夫人進宮時,對太后說了什麼,讓太后與您起了間隙?”




在黃家時,黃老夫人就不怎麼喜歡黃儀結。




黃儀結搖了搖頭,輕聲細語地說道:“黃老夫人入宮,怎麼可能是為了我?”




不過太后停下動作,肯定是和黃老夫人有關。




但這和她又有什麼干係?




催命符並不會因為這樣,就失去蹤跡。她的一家老小都在太后的手中,而太后,是肯定不會讓這麼好用的一張牌一直閒置下去。




她或許,也沒這個耐性。









太后的身體雖不好,可是德妃為她操持了壽宴,她還是賞臉出席了,而後瑞王入宮,太后更是高興,這殘餘的病情,也好了七八分。




至於乾明宮,直到快入夜,這才送來了賀禮。




每年都是如此,只是維持著面上的和平。




待宮宴散了,瑞王親自攙扶著太后回到壽康宮,一路上,太后都抓住瑞王的手,似乎怎麼都看不厭倦。畢竟,瑞王這是遇刺後,第一次入宮。




瑞王:“母后,您別擔心,我可好好著呢。”




壽康宮內,瑞王坐在太后的下首,正在給她捏著膝蓋,放鬆筋骨。




太后拉著他的胳膊,讓他去邊上坐,不願他做這些事。




“好好的?哀家派去的太醫,可是一五一十都和我說了,當真是沒事?”




太后可不信。




瑞王笑著:“這對我,反倒是一件好事。”




太后抬起頭,狠狠皺眉:“你是瘋了不成?”




瑞王:“母后,我之前一直不得不留在京城,許多事情,也不能插手去辦。本來在皇帝登基後,我就該回封地去了,現如今,總算有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刺殺案到現在都沒找出真兇。




瑞王也清楚不會有結果。




正因為沒有結果,他正好藉此可以回去封地。




太后一想到這,也不由得思索起來。她雖然不捨得瑞王離開,可一個王爺在封地裡才有完整的權勢,在京城就得夾著尾巴做人。也就罷了,要是再繼續留到京城,再遭到刺殺




,那該怎麼辦?




景元帝除了瑞王以外的兄弟們都去往了封地,唯獨瑞王這幾年一直沒有動。




這其中雖有景元帝的緣故,但更多的是太后。




太后不願意瑞王離開,畢竟他這麼一走,可就是山迢路遠,難以見面。




她就瑞王這麼一個兒子。




可瑞王必須走,縱然太后不願意,他本也打算找個合適的藉口,而現在這個理由自己跳出來了,瑞王怎麼可能不抓住。




這不僅是對景元帝的理由,也同樣是給太后的。




太后:“可你怎麼知道,赫連容那廝會放你走?()”




瑞王聞言,笑了笑,胸有成竹地搖頭。




他是肯定會放我走的。?()_[(()”




因為,離開京城後,一路奔襲,想要刺殺他的可能,只會比京城內,要高上許多。




只要景元帝還想要他的命,那他會答應的。




誠如瑞王的猜測,當他傷勢大好,在朝堂上請求歸去封地之時,景元帝並沒有壓著不放。




“瑞王既是如此歸心似箭,那寡人也不好再壓著不放,自是會答應的。”景元帝似笑非笑,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瑞王,“還望瑞王一路,平安。”









瑞王離開京城,是大事,也是小事。




關乎禮部等諸位官員,自然是忙得人仰馬翻的大事,可對其他人來說,那也只是一個飯後閒談的趣聞。




街頭巷尾的百姓,只是匆匆聽了幾句,又開始埋頭,過著自己平凡的小日子。




路邊,有個十來歲的小丫頭,正抱著一匹布料往回走。




聽到茶攤裡有人在說起瑞王的事,她不由得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




這外頭百姓,最喜歡的就是在閒暇的時候,茶樓酒館裡買上一盅茶,一壺酒,然後聽著說書先生講書,要是京城出了什麼大事,也有許多人會聚集在這,說著自己知道的,各不相同的說法。




而這外頭茶攤,就是次一等的選擇。




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吹起水來,就更加天馬行空,沒幾句準話。




“聽說,瑞王這一回,是被嚇出京城的,嘿嘿,那刺殺的事,到現在都沒個苗頭!”




“要我說,這害怕也是正常的,要是你自己不害怕?聽我小姨的孫子的鄰居說,瑞王府外戒備森嚴,連一隻鳥都飛不進去!”




“這到底是誰看瑞王不順眼啊……這位王爺,平時也是個好的,我去年差點沒餓死,就是吃了他家開的施粥……”




“我也是。”




“對對對,瑞王是個好的,說不定,是上頭那位……”




“去你的什麼都敢說,這位脾氣是壞了點……但是,也比先頭那位好吶!”




眾人意見不一,這茶攤就開始爭吵起來。




景元帝在民間的風評,倒是比在文武百官裡要好上不少,他殘忍的名頭雖然外露,也很有風言風語,可這日子過得好與不好,這些百姓心裡有數。




好嘛,就




()是掙扎著,還能活。




不好呢,就是掙扎著也活不下去。




這根本無需多想。




而茶攤外那個駐足偷聽的小丫頭呢,在茶攤裡開始吹捧起瑞王的時候,早早就走了,自然也沒聽到後面的爭執。




她輕巧地跳過地上的汙水,然後穿行過一大片陰暗的巷子,越走越遠,最後拐進深處的一條巷道。




這巷道比別處還要暗,瀰漫著潮|溼的氣息。




可是這裡的幾戶人家都收拾得很乾淨,每家每戶的門外,都掛著些東西在晾,見到小丫頭回來,還會在敞開的庭院裡打個招呼。




小丫頭也笑眯眯地回應,最終抱著那匹布進了屋。




屋內,有時不時的咳嗽聲。




小丫頭放下布匹,高興地說道:“阿媽,今天徐掌櫃的說,我們這批女工上手很快,每個人都扯了一匹布,雖然是染壞的,可是也能用,我等這幾日空下來,就給你做身新衣裳。”




被稱作阿媽的女子,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




正從屋子裡走出來,她的一條腿有些跛,走得並不快,摸著小丫頭的腦袋,輕聲說道:“你給自己做衣服就好,給我扯什麼,我又不貪新鮮。”




小丫頭搖了搖頭:“可是阿媽已經許久沒新衣服,我在鋪子裡,總是能攢下更多的布頭。阿媽,反正衣服是我來做,我不聽你的。”




她笑嘻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婦人長得很漂亮,只是過於勞累,才顯得歲數大了,不過她一雙眼睛,仍是明亮,溫暖地看著女兒。




“是阿媽沒用,要我家良兒年紀小小,就要去做工。”




良兒忙搖了搖頭,親暱地抱著婦人的胳膊。




婦人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醬香味,那是她每日去幫工的廚房裡,常會有的味道。良兒滿足地嘆了口氣,“就算給我一百兩我也不換,我要和阿媽永遠在一起。”




婦人拍了拍良兒的小腦袋:“什麼永遠在一起,等再長大些,你是要嫁人的。”




良兒:“阿媽,我不嫁人。”




她噘著嘴,將自己在茶攤聽到的話,告訴婦人。




“只要想到他們還活著,還活得這般好,我就……我就氣不過。”良兒垂下頭,一想到去世的父親,再想起被迫入宮的兄長,那恨意就無法壓制,“我才不想嫁人。”




柳氏嘆了口氣。




何其有幸活著,又何其不幸活著。




她心中何嘗沒有恨?









“哈湫,哈湫,哈湫——”




不知為何,近來驚蟄,總是時不時就要多打幾個噴嚏,也不知是不是哪裡受了寒。




他揉著紅彤彤的鼻子。




不過,等到明日,他就順利入了直殿司,也在直殿司有了自己的位置。




以後,他就不用穿行過那麼長的宮道,去北房歇。




驚蟄正式離開後,陳明德並沒有立刻再要人,一來,最近北房的人員調動有些頻繁,二來,三順私底




下和驚蟄說過。




他覺得陳明德的身體不太好。




陳明德幾年前生的那場重病,到底影響了他的身體,每次到了秋冬,就很難熬。




驚蟄聞言,也不知要說什麼安慰三順。




比起北房的其他人,三順是把陳明德當做半個父親那般孝順,越忠厚老實的人,越是惦記著這份情誼。




驚蟄:“你也別擔心,德爺爺是個好人,總會平平安安。天氣冷的時候,你多看顧點,若是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




三順用力點了點頭。




而後,這老實人猶豫了一下,不知是想說什麼,但似乎覺得不合適,吞吞|吐吐了好一會,才輕聲說道:“你小心點,明嬤嬤似乎,非常不喜歡你。”




驚蟄挑眉,明嬤嬤不喜歡他?




明嬤嬤不喜歡北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單獨點出來,特地不喜歡誰的,倒是少有……




他什麼時候得罪了明嬤嬤,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要說明嬤嬤,她已經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自打先前的荷葉去世後,私底下宮女們也和她離了心,就算她的權勢比宮女們大,可這到底是北房。




她再怎麼耀武揚威,許多事情,宮女們還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偷懶的。




而導致明嬤嬤如此,是因為……劉才人的事?




那都是去歲的事,驚蟄都快忘記了。




但仔細思索,劉才人出事,御膳房總管被殺,換了朱二喜上來,而後,明嬤嬤就暈倒過去,還是當時的荷葉來找驚蟄,才讓大家知道的。




明嬤嬤和劉才人有什麼關係,驚蟄是不知道,但明嬤嬤當初差點把驚蟄當棋子獻出去,肯定和劉才人這件事有關。




她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性格,如果不是這件事對她有利,她肯定不會這麼做,也意味著……當初,她是想借著這件事巴結劉才人?




可劉才人死了,驚蟄也沒去御膳房,她的關係網斷了?




驚蟄思忖了片刻,把明嬤嬤的怨恨猜了個七七八八。




可這純粹是明嬤嬤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後來還逼死了荷葉,眼下這是捉著北房的人發洩還不夠,更要把矛頭對準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