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一章





入宮後,長達幾個月的時間,黃儀結一直頻繁前往乾明宮,次數比其他宮妃來說不算多




(),可也不算少。




加上驚蟄之前的種種猜測,她或許是要通過下毒的方式去……




不對!




驚蟄驟然反應過來,如果只是要人下毒的話,為何太后巴巴要黃儀結入宮?她擅長使毒?亦或者是……某種比用毒更為隱秘的方式?




不管怎麼說,黃儀結的任務對象應當是景元帝。




想要完成任務,就必須從這點下手。




一想到這,驚蟄的臉就皺起來。




那可是乾明宮!




驚蟄和乾明宮唯一的接觸,偏生是容九。




……容九啊。




驚蟄沉默下來。




自從除夕夜後,到現在為止,數次逢五,驚蟄一次都沒去。




之前,每到逢五之日,驚蟄雖不會特意等待,可每次都會在外面兜兜轉轉。




容九總會非常神奇從不同地方出現,而且不被人所知……驚蟄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每次到那個日子,驚蟄總會出去,那當他沒有離開直殿司,甚至穩穩在姜金明的身邊待上半日後,這也意味著某種委婉的迴避。




他在除夕夜回來後,託鄭洪送了口信。




鄭洪愣了愣:“我不知怎麼聯繫那個人,每次都是莫名其妙,就有個大包裹出現在我屋裡,我一看就知道是給你。”




驚蟄斂眉:“那你去問問之前給你介紹的。”




鄭洪皺眉,回去後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已經將口信傳出去了。




礙於中間要通過好幾個人,驚蟄沒說太明白,他只說自己要好好靜一靜。




驚蟄的確是需要好好靜一靜。




在經過除夕夜的事之後,驚蟄意識到,從前他對容九的判斷,還是太過淺薄。




明雨說得對,他不知道容九的家世,年少的經歷,遭遇過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容九真正的秉性如何。




他從前不在乎,是因為他覺得,他或許足夠清楚容九是個怎樣的人。可現在他發現,這樣的瞭解是不足夠的。




這日,驚蟄剛回屋,就聽到慧平好似在和人說話,一進去,就看到背對著他坐在屋內說話的明雨。




慧平正對著門,看到驚蟄進來,便笑著說道:“你的朋友來尋你,我說你待會便回,就把他留下了。”




明雨也跟著站起來,笑著看他。




屋內瀰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驚蟄探頭一看,才發現明雨帶了伴手禮來。




驚蟄:“你剛去御膳房不久,能帶東西出來?”




明雨:“朱總管人很好,平日裡這些練習用的,都讓我們自己吃掉了。”




驚蟄幽幽說道:“怪不得你又胖了兩圈。”




明雨作勢要踹他。




慧平看著驚蟄露出了這段時間少有的輕鬆表情,就笑著說道:“你們坐著,我有事暫且出去。”




便把屋子,留給了驚蟄和明雨兩人。




明雨拉著驚蟄坐下,打開自己帶來的東




西推到他的面前:“嚐嚐看我的手藝。”




驚蟄不免嘀咕:“你不會在裡面下毒吧?”聞著是很香甜(),但是賣相卻不怎麼好。




我要是能下毒?()_[((),我第一時間把你這張嘴給毒啞了。”明雨罵罵咧咧,給了驚蟄一個爆錘。




驚蟄揉著自己的倒黴額頭,吃了一口,眼前微亮:“還挺好吃的。”




明雨得意地笑起來:“朱總管說我的天賦還算不錯。”




“你叫得這般親熱,難道是他親手教你?”




“倒也沒有手把手教,只是偶爾看到我,會叫我過去幫廚。”明雨道,“我們這種剛去的小太監,是不可能立刻上手的,都要從砍柴切菜做起。不過因著朱總管會叫我過去,頂上那些個老人,對我還算不錯。”




他瞅了眼驚蟄:“你和朱總管,有淵源?”




驚蟄吃著甜點,挑眉:“為何這麼問?”




“那日|你去御膳房找我,被朱總管看到了。他特地叫我過去,問起我們的關係。”明雨皺眉回憶著,“也是在那之後,他才待我如此。”




驚蟄:“我與他沒什麼關係,不過,你可記得安爺爺?”




明雨反應很快:“剛入宮時那位?”




驚蟄頷首:“對,朱總管,應當和安爺爺關係不錯。”




明雨恍然,入宮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是太久之前的回憶,不過陳安這個人,他還是記得的。




他知道,驚蟄和陳安的關係還算不錯,每年總會去拜見一處,雖然看著寡淡,可這對當初一直龜縮在北房不出去的驚蟄來說,已經是非常周到。




明雨等驚蟄吃完後,才問:“好吃嗎?”




“好吃。”




“甜嗎?”




“甜。”




驚蟄點頭,雖然入宮後不缺吃喝,可是能吃到糖的次數還是少。對於他們這些宮人來說,糖仍舊是一種昂貴的佐料。




明雨慢悠悠地說道:“那能和我說說,你最近這一蹶不振,是為何?”




驚蟄將吃完的甜品推開到一邊:“我看到你和慧平相談甚歡的時候,就該猜到。”雖然他跟明雨的關係很好,見面也是正常。




但是明雨剛到御膳房沒多久,正是適應的時候,不可能無端端過來找他。




明雨笑了笑:“你來了直殿司後,有了一群不錯的朋友。”




驚蟄斂眉,朋友……以前在北房,關係親近的只有明雨一個,對比當初的獨來獨往,在直殿司,他身邊的人,的確是比從前要多。




明雨:“其實我從前就想說,你是個很擅長交朋友的人。”




驚蟄歪著頭看他。




“你知不知道,七蛻和八齊,其實一直挺喜歡你的。”明雨道,“就連無憂也是。”




真正對驚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鏡的人,只有長壽。




驚蟄:“這……七蛻不是挺討厭我?”




他記得偶爾,還會聽到他和八齊在陰陽怪氣。




明雨呵了一聲:“




()他討厭你的原因,和荷葉,我是說最開始的那個,討厭你的理由,是相同的。”




驚蟄望著明雨的眼裡滿是茫然。




明雨忍不住揉了揉驚蟄的小狗頭,溼|漉|漉的黑眼裡帶著懵懂,好像走錯路的小狗。




“因為你那個時候,不需要朋友。”明雨道,“你總是有一種……哪怕置身人群,卻還是非常疏遠的感覺。倘若不是我們一起入宮,又誤打誤撞有了交集,你恐怕永遠都不會和我敞開心懷。”




驚蟄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睛不由得往下看。




他不記得自己有那麼的……好吧……可能是有一點點逃避和冷漠,但也沒說得那麼誇張。




“有哦。”明雨果斷地說,“咱們剛去北房,他們與你示好,你總是用一種非常得體的禮貌拒絕了,次數一多,誰想熱臉貼冷屁|股啊!”




驚蟄據理力爭:“可是,無憂和三順他們就沒這種感覺。”




明雨:“那是因為無憂心大,三順憨!他倆又不計較這個。你看著對誰都很溫和,什麼事情都不爭不搶,可有時還是挺冷漠的。”




至少那會是對明雨之外的人是這樣的。




驚蟄悶悶地坐在原地,過了會,才哦了聲,“那現在呢?”




“現在?”明雨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又搔了搔,“現在,你像是被迫撬開了殼,就算躲得再怎麼厚實,可蚌殼敞開著,人來人往都能瞅著,再戳兩下,怎麼可能還冷漠得起來?”




驚蟄莫名被明雨的話說得面紅耳赤,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巴:“你說什麼呢!”




汙言穢語!




明雨:“汙人自汙,我可沒這麼想。”




他扯下驚蟄的手,沒好氣地看他。




“得了,你不用說,我就知道,肯定還是因為容九。”




驚蟄緊張兮兮地看著緊閉的門窗,又回過頭來瞅著明雨,氣虛:“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人好生奇怪!




難道是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像是系統那樣的?




不然怎麼每次都能看穿!




明雨橫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說什麼呢,我還看不透你?”




驚蟄的變化,明雨是看在眼裡。




如果說還有誰能影響到他的情緒,那除了家人朋友,也就唯獨容九。




驚蟄垂頭喪氣地坐著。




其他人問,想要撬開驚蟄的嘴,那是不容易;可明雨來問,驚蟄憋著憋著,還是嘀咕著全說了。




他沒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比如容九的中毒,還有他們那些……過於親密的舉動,只提及他是被藥力影響,還有那些言語。




可光是這些,已經足夠明雨跳起來,拔腿就要往外衝。




驚蟄嚇得撲過去抱住他:“你做什麼?”




明雨冷靜地說道:“我去乾明宮。”




驚蟄:“冷靜,冷靜,這時候你去乾明宮前,未必能找得到他。”




明雨露出森森的微笑:“我去那大喊容




九是個瘋子,他總會出來見我的吧?”




驚蟄默。




大概是會被人拖去咔了。




在殿前失儀,且不說容九出現,直接被侍衛給拿下了吧。




驚蟄扯住明雨的胳膊,苦口婆心:“你消消氣,消消氣,別生氣啦,我都沒生氣……”




“那你為何不生氣?”




明雨氣沖沖地回頭看他,甩開他的胳膊,用力地戳著他的心口:“你應該生氣,你理所當然生氣。”




驚蟄微怔,過了一會,才輕聲說:“其實一開始我很害怕,我覺得……他好像想殺了我。”那種窒息的感覺太過可怕,好像潮水源源不斷地覆沒到頭頂,難以喘過氣來。




他低下頭,有些焦慮地摳了摳手指,發現原本長了凍瘡的地方都恢復了過來。容九送來的藥都很有用,每次只要記得多塗幾次,總是能好起來。




驚蟄抿緊唇:“……但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在用力抱著一塊浮木。”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一瞬的感覺,可能是窒息感帶來的幻覺?




容九那麼用力抓著他,彷彿是救命的藥。




明雨:“你不會自作多情,想著去充當什麼救世主吧?”他說的話有些難聽,卻過分犀利,“驚蟄,想想我們是什麼人,他是什麼身份,如果他只是想玩玩,你會死的。”




明雨現在就害怕,容九會是什麼特殊怪癖的人。




他在進宮前,曾聽過這種。




明雨原本是被人牙子花了幾兩銀子買來的,本來是要賣去給一位姓李的大戶人家,後來,在人牙子家幫廚的小姑娘偷偷摸摸和他說,那姓李的大戶人家,已經在人牙子手裡買過四五個小孩,全都已經死了。




明雨偷偷哭了幾次,而後拼命表現,最終抓住了機會,換來了進宮的機會。




哪怕是進宮做太監,好歹他還能保住一條命。




許是因為年幼時的經歷,明雨對這種事尤為敏|感,聽驚蟄說話就有些氣上頭來。




驚蟄失笑:“若你是擔心這個,那倒是……不用。”




他頓了頓,輕聲說:“我們沒做那事。”




明雨詫異地看著他,方才聽驚蟄那麼說,他還以為容九強迫他了。




驚蟄被明雨盯得有些羞惱,捂著臉說:“別看了,真沒有。”




明雨的氣消了一點,但也只有一點。畢竟這絲毫不能改變容九的惡劣行為。




“你……他,不會是不行吧?”




鬼使神差,明雨分明是要痛罵容九,卻又先問了這句。




這不能怪明雨!




他們這樣的人,早沒了那能力,怎能不好奇?




驚蟄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綠,簡直像是調色盤,憋了半天,驚蟄恨恨地說道:“我懷疑他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