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二章





這可是,太后的寢宮啊!




當初徐嬪,不就是靠著,躲到了壽康宮內,才僥倖活下來了嗎?




她是這麼認為,太后,自然也是這麼認為。




殿內,似乎靜了下來。




就在章妃說完那話後,一種怪異的氛圍,降臨到了這寢宮裡。




反射性的,他們看向景元帝。




他不緊不慢地朝著床榻走去,那腳步聲分明不夠重,可是每一步,卻彷彿詭譎的重壓,沉沉地壓在心頭。




無聲無息蔓延的威壓,給人能踏碎地面的錯覺。




這讓章妃感到窒息。




她還想說什麼,卻驚恐地發現,喉嚨彷彿背叛了意識,不管她怎麼努力,都說不出話來。




()“寡人的確後悔了。()”




她聽到一把涼涼的聲音,如剔骨刀般從血肉骨髓裡刮過。




應該,先挖了你的眼睛。?()_[(()”









“唉……”




長長的一聲嘆息,把邊上正在背書的谷生嚇了一跳。大清早的,驚蟄這麼唉聲嘆氣做什麼?




驚蟄將掃帚歸整起來,掰著指頭數了數。




可不管怎麼數,他都驚恐地發現,今天居然又是二十五。




這時間過得,也忒是快了。




他站在廊下伸了個懶腰,一邊活動著筋骨一邊想,今日到底要不要出去溜達呢?




要是見到了容九……要和他說什麼?




等下,他之前說了要靜一靜,要是容九不來找他怎麼辦?




他要先去雜買務找鄭洪嗎?




驚蟄的心裡盤旋著好幾個念頭,可手頭的動作卻不慢,就見他給自己倒了好大一杯水,正抱著咕嚕咕嚕往下灌。




身後,世恩急匆匆地飛撲進來,摟著門外背書的谷生就往裡面推。




哐噹一聲,連帶著還在屋內的慧平和驚蟄,就全被關在屋裡。




驚蟄差點嗆到:“這麼著急做什麼?難道又有什麼事要辦?”




清晨,他們去料理了西邊的宮殿,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腰痠背痛。




按理說,要是出了新事,他應該知道。




世恩喘著粗氣說道:“你們知道嗎?昨天下午,陛下在壽康宮殺人了!”




“什麼!”




谷生的聲音高得飛了出去,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景元帝和太后的關係不好。




這幾乎是後宮皆知的消息,只是再不好,這面子上的功夫,還是會做一做。




景元帝也算是勉強給夠了太后應有的體面。




——雖然不許太后踏足慈寧宮,已經是最大的羞辱。




可是在壽康宮殺人?




哪怕是以景元帝的瘋狂,這也太過肆無忌憚。




驚蟄謹慎地問道:“殺的是誰,為何殺人?”




世恩的面上留有恐懼:“是章妃。”




“章妃娘娘?”慧平的臉色也跟著變了,“……怎麼會,她可是姓章啊!”




章在世家門第裡,算是大姓。




雖不如王,崔,沉那麼貴重,可也有著名氣。




景元帝若是毫無理由擊殺后妃,哪怕他是皇帝,也會受到百官的攻訐。




世恩苦笑著說道:“我要是知道那麼多,現在早就沒命了。”




驚蟄斂眉:“你是從哪知道的?”




世恩的人脈很廣,來往的朋友不少,他的消息,的確是會比他們更為靈通。但不同的渠道送來的消息,會略有不同。




世恩:“御膳房的人。清晨,章妃宮裡沒有人去領份例,這才知道出了事。”




驚蟄將剩下的水喝完,囑咐道:“此事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與我們看似無關,可要是牽連下




()來,或許會是禍事,需得謹言慎行,不該說的話全都別說。”()




昨天發生的事情,到今天早上各宮才覺察不對勁,那肯定是上頭有意封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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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恩和其他人連連點頭,這也是他趕來通知他們的原因。




驚蟄看著外頭的天色,差不多要去姜金明處點卯,他又和幾人說了話,這才匆匆地趕到姜金明那。




今日,姜金明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大好看。




他沉著臉,對驚蟄囑咐道。




“待會,你親自去選人,挑幾個謹慎的,不多話的,跟我走一趟。”




驚蟄敏銳意識到,這和世恩說的事,必定大有關係。




他什麼話也沒說,立刻就出去選人,除了慧平外,世恩和谷生,都不在他們的選擇之中。




世恩和谷生,對於隱秘的事自然藏得住口風,可他們往日的脾性,姜金明都看在眼裡,在這等要緊的關頭上,當然不可能相信他們。




見驚蟄挑選出來的人,都是以往很冷靜內斂的人,姜金明這才點了點頭。




不多時,他帶著這六七個人,悄無聲息地離開。




驚蟄一直低頭跟著姜金明,既不看著兩端,也不去問目的,待聞到越來越明顯的血腥味後,這才閉了閉眼。




果然,的確是這裡。




姜金明帶著他們來處理的,是尤為恐怖的血腥地獄。




這是章妃的住處。




到了妃位,手底下都能有兩個大太監,四個大宮女,伺候的二三等太監宮女,更是不可計數。




而現在,只能看到遍地是血的狼藉。




那些屍體早就不在,只剩下屠殺後殘留下來的血跡,可即便是這樣,那些濺落在宮牆上的血汙,無不昭示著昨日的可怕。




姜金明沉下聲,表情有幾分陰鬱。




“做你們該做的事,不要多嘴,不要多看,出了事,別怪咱家沒提醒你們!”




驚蟄帶著眾人應下。




他們無聲無息地收拾到了日暮,斜陽西下時,整座宮殿才恢復了從前的模樣,彷彿那些血色褪|去後,如影隨形的殘酷也會跟著消失。




回去的路上,姜金明又一次囑咐了他們。又給每個人都發了賞錢,這才讓他們退下。




唯獨留下了驚蟄。




姜金明的眉間有些焦慮,輕聲說道:“驚蟄,這些時日,好好盯著直殿司,有任何不對的地方,都記得及時通知我。”




驚蟄應下。




姜金明坐在椅子上,擰著眉不知在思索什麼,過了片刻,才舒了口氣,“你倒是什麼都不問。”




驚蟄:“小的當然會好奇。只是這好奇,比不過自己的小命。”




姜金明陰鬱地說道:“要是誰都跟你這麼清楚明白,那就好了。”




過了一會,他好似覺得,讓驚蟄這麼迷迷糊糊著,好似也不好,這才搖著頭。




“罷罷罷,這麼大的事,底下的人早晚也會知道。”他倚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章妃




()死了。”




哪怕重新聽到這句話,還是夾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驚蟄:“是……意外?”




“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姜金明笑了,“白清|理了一天了嗎?”




驚蟄捏著自己的胳膊,苦笑了聲。




姜金明:“人是在壽康宮出的事,當天就沒了,連章妃身邊的人都被滅了口。”他磨了磨牙,“聽說,太后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驚蟄沉默了會,要真的是在壽康宮出的事,那太后何止是不高興呢?




那怕是會氣得發瘋。




畢竟承歡宮的前例,就在眼前。




景元帝在壽康宮殺人,當真是……不把太后放在眼裡。




“……可是陛下,不是一直都對後宮,沒什麼興趣嗎?”驚蟄忍了忍,還是有些納悶。




姜金明也苦笑了起來:“誰知道呢。”這個秘密,怕是隻有當時在場的人知道。




驚蟄從姜金明的嘴裡得知了不少,可是出去後,還是有些茫然。




不過此事到底和他們沒有直接的關係,他捏著自己痠痛不已的胳膊,打算溜達去雜買務找鄭洪。




今天的事情雖多,可他到底還是有點惦記著……容九。




更別說他還是御前侍衛。




昨日的事情……他參與其中了嗎?




誰成想,驚蟄人剛出了門。




就在宮道上,撞見了大搖大擺的容九。




這讓一路上還在做心理建設的驚蟄嚇得轉身就走。




……等下?




他為何要跑?




這不對。




他勉強停下腳步。




要好好打招呼。




要好好商量,好好談一談才對。




驚蟄如是再三和自己說完,剛一轉身,就撞上容九堅硬的胸膛。




……第幾次了?




這到底是第幾次了!




驚蟄捂著自己受罪的鼻子,先發制人地質問:“你走路怎麼沒聲兒的!”




容九:“是你走得太慢。”




驚蟄看了眼容九的身量,低頭看自己,再抬頭看容九的腦袋,惱羞成怒!




“長那麼大的個子,也沒什麼用。要長得像我這般勻稱,才正正好。”




容九便也學著他,依驚蟄的話,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驚蟄。直把他盯得渾身發毛,很想腳底抹油溜時,才慢吞吞地點頭。




“的確長得剛剛好。”




抱起來時,非常舒服。




剛好完美地鑲嵌在懷裡,哪一分,哪一寸都非常合適。




驚蟄一瞬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由得想起除夕夜發生的事,耳根一下子泛起了紅,滿臉熱氣。




要是昨天那個時候,哪怕和明雨談過,驚蟄也肯定會拔腿就跑,可現在他心裡頭有事,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把容九拉到了陰影裡。




此刻正是殘陽日暮,猩紅的夕陽吞噬著暗淡的天幕,很快就要黑沉下




來。




驚蟄:“昨天(),你是不是跟著陛下去壽康宮了?




容九捂著嘴1()_[((),啊了聲。




那略顯薄涼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意。




“該是去了。”




“去就是去了,什麼叫該是去了。”驚蟄瞪了眼容九,聲音又低了下來,“你,這事,你不會有事吧?”




容九聲音古怪:“為何有事?”




驚蟄哎呀了一聲,懶得和他廢話,動手將人摸了一遍,確定哪都沒事後,這才鬆了口氣。




他飛了眼容九:“兩座大佛在鬥法,你這種跟在身邊伺候的人,是最容易被波及到的。”




章妃身邊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容九彷彿才覺察到了驚蟄的擔憂,他的態度忽而有了奇怪的變化,“驚蟄。”




他這麼念著,彷彿那是一塊濃香的糖塊,輕輕一掐,就流淌出軟綿的甜蜜。




驚蟄的心古怪地跳動了一瞬。那是一種微妙,絲滑的錯覺。




可他已經知道這不是錯覺。




先前驚蟄在面對容九時,曾有過無數次的徵兆,可每一次都被驚蟄忽略過去。




是危險的預感。




容九,是個無比危險的人。




他和之前,驚蟄曾認識過,見識過的每一個人,都不盡相同。




他應該……




更相信自己本能的預感。




驚蟄抿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怎麼?”




容九一步步地靠近他,輕緩的步伐,帶著莫名的壓力。




驚蟄能感覺到,可他倔強地不願後退。




如果容九還想發表之前那些種種錯誤的言論,說什麼我不道歉我沒有錯云云,那他肯定還要再打……




“你在怕我。”容九這般說,他的聲音冷淡裡,似帶著幾分笑意,“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麼良善弱小的人。”




他抬起手,輕輕撫摸著驚蟄的側臉。




容九靠近他,於是那種鋒芒畢露,令人窒息的美麗,也隨之籠罩了他。




那種輕柔的感覺,癢癢的,讓驚蟄想避開……溫涼的觸碰,那種寒意又重新回來。




“你要擔心的人,本不該是我。”




是的。




相比較要去擔心容九,驚蟄應該去為那些濺落在地上的血腥感到難過。




那才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驚蟄喃喃:“……可我不認識他們。”




我在乎的,是你。




然後他聽到容九的笑聲。




輕輕的,帶著幾分怪異的嘆息。




“你總讓我感到驚訝。”




容九有時總想撕碎他。




死亡才是真正的擁有,就像是他的母親,總是千方百計地試圖將他殺死。




那是真正的掌控。




而這種暴戾,也無時無刻不充斥在容九的骨子裡。他壓抑著危險又瘋狂的欲|望,將唇貼在驚蟄的脖頸處。




蓬勃的生命力在跳動,他聞到了香甜的氣息。




像是在觸碰一株脆弱的野草。




它頑強地紮根,生長在牆角根下,濃綠的生機凝聚在枝葉上,沒有一寸長得不夠完美。




可憐,又可愛。




脆弱到了極致,卻執拗得很。




平生頭一回,容九擁有了所謂的……




憐憫。




他為驚蟄感到可憐。




因為他遇上的,竟是這樣一個貪得無厭,不知何為收斂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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