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三十九章





石黎說,像是他這樣的人,還有不少,都是聽命容九的。




驚蟄眨了眨眼,看來容九的確在御前,有著個不錯的職務。




驚蟄:“容九平日裡,可有什麼比較喜歡的東西?”他試探著問。




容九看起來很冷情,沒什麼喜好的樣子,他每次揣測著要送禮,總歸是個難處。




“殺人。”




驚蟄揉了揉耳朵,覺得自己聽錯了,他抬頭看著石黎,微笑著說道:“我沒聽清,你能再說




一遍嗎?”




石黎分明是個黑壯漢子,身體卻不由得抖了抖,輕聲又堅定地說道:“殺人。”




驚蟄長久地沉默下去。




“那,除了這個……喜好外,他還有什麼,比較經常做的事?”




良久,驚蟄重整旗鼓,試圖問出個別的回答。




石黎憋了憋,擠出個別的答案:“看鬥獸。”




驚蟄這提起的心才放下一半……好吧,根本沒放下來,這聽著也很血腥。




但至少是個比較正常的喜好,說不定是喜歡看鬥蛐蛐,鬥雞,鬥狗什麼的。




驚蟄自我說服了幾遍,這才試著說:”就沒有比較尋常的,比如說,喜歡吃糕點,吃酸甜口,喝湯這些……”




“他不喜歡喝湯。”




石黎唯一能排除的,就是容九不喜歡喝湯湯水水,至於他喜歡什麼東西,那是一概不知。




好吧,想從下屬那裡知道上司喜歡什麼,這本來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驚蟄決定放棄。




眼見驚蟄總算不再問,石黎這顆心總算能平靜些。




他的後背,早就被嚇出一身的冷汗,裡面的中衣可都溼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蠱,雖然陛下吩咐可以對屋內這位態度寬和,問什麼就說什麼,可是……殺人???




他是怎麼將這個答案脫口而出的?




就算他心裡是這麼想,可怎麼都不能這麼回答啊!




這話出口的瞬間,石黎都覺得吾命休矣。




至於第二個答案,那還是石黎拼命壓制脫口而出的欲|望,這才勉強改成了“鬥獸”,不然,他原來的話會是“喜歡看人自相殘殺”。




他相信這話說出來,會把這位小郎君嚇壞。




雖然之前的回答,就已經足夠叫人沉默。




不知為何,石黎在驚蟄的面前,很難掩飾住心裡的話。




問什麼說什麼。




就彷彿他面對的是景元帝本人,那種無意識的震懾讓他不敢不答。哪怕驚蟄幾次讓他坐下,石黎都不敢。




他的背部挺直,手指落在刀柄上,那是一個時刻戒備的姿態,只有當他守在主上身側時,才會有這種自然而然流露的動作。




只是驚蟄對他還不熟悉,石黎又沒發現自己的小動作,這一站一立,也就這麼過去。




直到門外的同僚提醒,說是外面的鳥已經散去不少,驚蟄和石黎這才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驚蟄是被剛才石黎的幾次回答哽到,實在是不知要說什麼,才能不得到那麼驚悚的答案,免得破壞容九的形象……雖然,那些兇殘可怕的記憶,驚蟄想忘也是忘不掉了。




石黎更是不想說出不該說的話,立刻朝著驚蟄行禮,而後匆匆從門縫閃身出去。




“……我很可怕嗎?”驚蟄不由得問系統。




石黎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




【可能在buff加持下,宿主是個很可怕的形象。】




系統嚴謹地回答。




驚蟄嘆了口氣,成,他還是先打理他這如同狗窩的頭髮吧,一抓又是好幾根毛。




門外,石黎的同僚,甲二有些沉默地看著他。




石黎無視他,走下臺階。




院落裡的生物著實不少,不少雙眼睛緊盯著門。




小郎君這種異樣的吸引力,可真叫人吃驚。




“你剛才洩露真名了。()”甲二冷冷淡淡地說道。




他跟著石黎走下來。




石黎:我回個甲一,不就露餡兒了?▓()▓[()”甲一甲二這種名字,一聽就是代號,還要怎麼偽裝?




不過,他其實該扯個別的假名,只是不知怎的,這嘴巴一禿嚕,真名就出去了。




甲二:“還是違反了命令。”




石黎:“回去我會請罰。”




甲二點頭,打量著石黎額頭的薄汗,輕聲道:“那位就那麼嚇人?”




石黎下意識抹了額頭,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他斜睨了眼甲二,知道他耳力驚人,將剛才屋內的對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那你怎麼不進來?”




他們護衛驚蟄時,甲二是有機會入屋的,可他寧願守在門外面對著那麼多隻鳥,都不肯入屋,那又是為何?




甲二面對石黎的怒視,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他其實也有點莫名的害怕,所以不想進屋。




明明那位小郎君,看著非常溫和可親,可光是注視著他,就有種要匍匐下頭顱的衝動,根本不敢直視他,更別說坐在他的身邊。




天知道石黎聽到驚蟄讓坐下時,差點沒逃出去。




——真是可怕。




屋裡屋外,驚蟄和他們發出同一聲感慨。




他好不容易將鳥毛都弄乾淨,有些崩潰地在心裡說:“你要是有毛,我肯定要扒光你渾身上下所有的毛!”




現在可好,別說容九了,外面那群虎視眈眈的鳥雀,都足以讓他足不出戶。




驚蟄現在就很慶幸,這屋裡內外沒什麼螞蟻,這要是給螞蟻堆看到,他豈非大半夜起來,要被一群密密麻麻的螞蟻包圍?




一想到那個畫面,驚蟄打了個寒顫,立刻按下不再細想,免得今晚睡不著。




等驚蟄打理完自己的頭髮,出來時,就見容九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斟茶。




他穿著和清晨出去時不大一樣的衣裳,比起侍衛服精緻華貴了許多,身上有著一股濃郁的香氣,是與之前的香料相差無幾的氣息。




驚蟄:“是又有蠱蟲了嗎?”




容九:“在乾明宮。”




驚蟄:“現在才被發現?”




容九:“乾明宮前,有破裂的地磚,被加以利用,都藏在底下。”




驚蟄聞言,不由得哆嗦了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這可真是令人絕望的景象。




“要是其他各處,也有這樣的蠱蟲……”




“不會。”容九冷漠地說道,“這些蠱蟲的數




()量,比之前的少,更兇殘,對香味有抵抗力,但不多。”




越是難以培養出來的品種,數量就不可能多。




只會安插在最緊要的地方。




驚蟄斂眉,顯然也想到這個。




他緩步走到容九的身旁坐下,抄起容九喝了一半的茶杯,咕嘟咕嘟給自己灌茶,那叫一個唉聲嘆氣。




容九:“不是讓你別出去?”他的聲音有些冷淡,尋常人聽了,是要怕的,可驚蟄歪著頭,小眼神偷偷摸摸瞅他。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小聲嘟噥,“我就只是推開了窗。”




誰能想到,原本只以為是隻小鳥的邂逅,居然會烏泱泱惹來可怕的一大片。




一隻啾啾是可愛。




很多隻啾啾就是可怕了。




容九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喜歡刀,還是喜歡鎖鏈?”




驚蟄謹慎地說道:“我都不太喜歡。”




哪一個,聽起來都很有風險。




“刀可以讓你殺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鎖鏈可以將你保護在安全的地方,不會再有任何疏漏。”




平平淡淡的話語,說出來卻是如此驚心動魄。




驚蟄端起茶壺,將剩了個底的茶杯倒滿,又殷勤地推到容九的手邊,“哪個都不選。”




他強調。




生怕容九裝作聽不見,他還趴在男人肩膀上,超大聲。




“哪個,我都不選!”




為什麼他要因為看到別人,就把別人給殺了呀,這是什麼瘋癲的做法?




那被殺的可真全是倒黴蛋。




他知道容九向來是瘋的,可沒想到這麼瘋。




“要聾了。”容九沒有避開驚蟄親近的動作,只是略側頭,“小點聲。”




驚蟄嘀咕:“那可不夠有魄力。”




容九可是有鎖人的前科,他生怕不夠強硬,下一刻這腳環又扣上了。




好不容易熬剩下小半天,只要撐到明天早上,就算是完整的兩天過去……他可不要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你太招人喜歡。”容九循循善誘,“兩個選擇,各有不同。”




“的確不同,一個傷人,一個傷己,我為何要選?”驚蟄道,“我既不想困著自己,也不想去害他人性命。”




而且他哪裡討人喜歡?




只是buff的作用。




“等下,今天守門的那兩個,還活著吧?”




容九的狀態一看就不對,不會因為他和那兩個人見面就把人給抹脖子了吧?




容九冷冰冰地看著他,驚蟄氣鼓鼓地看回去。




“沒死。”容九剋制地嘆氣,“我是什麼殺人狂魔嗎?”




驚蟄心裡嘀咕,那可說不準。




沒看連下屬都覺得你的喜好,是殺人嗎?




他伸出手來,落在容九的肩膀上。兩人靠得是如此之近,氣息幾乎交融在一處。




驚蟄更靠近些,雙手捧住男人的臉龐。









手冰涼的感覺,總是讓人有些敬畏……人的身體,怎能寒冷如此,就好像堅硬的石像。




“容九,”驚蟄的聲音輕輕,“我只中意你一個,就算再多人在我身前,我也只會看著你。”




一隻手落下,按在容九的心口。




驀地,那平穩低緩的心跳聲,好似快速地躍動了一拍。




“難道你會覺得,我會喜歡上其他人?”




光是這麼一句話,就能讓容九的眼底浮現怪異的陰霾,他冷冷地說道:“看似不會。”




驚蟄的腰被他摟住,踉蹌著坐在他的身上。




“什麼叫‘看似’?”驚蟄不滿,難道容九懷疑他會移情別戀?




“你喜歡的東西很多,中意的人也許多。”容九聲音冷漠,“你喜歡晴天,喜歡小動物,喜歡吃甜食,喜歡交朋友,你還中意明雨,鄭洪,慧平,谷生……”




他的名字還沒念完,就被驚蟄羞惱地捂住嘴。




“你這是胡攪蠻纏!”




容九偏愛將這些東西混在一起說,已不是第一次,這根本就不一樣。




驚蟄:“我可不會和他們這麼親近。”




他哎了聲,一下抽回手。掌心剛被咬了口,不重。




卻莫名撓得心癢癢。




容九慢條斯理地說道:“哪種親近?”




驚蟄支支吾吾,猶豫了一會,低頭在容九的鼻尖上親了親.




然後才後退了點,輕聲說:“這種親近。”




“你不要總是想那麼多,”驚蟄輕聲細語,“除非你是什麼高攀不起的大人物,或者已經有了妻妾兒女的那種,不然我肯定不會和你分開。”




……只要容九沒有騙他。




他就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




他原本以為話說到這份上,容九總該安心些,豈料抬頭看他時,那張漂亮的臉龐揚起個可怕的微笑,眼底卻是壓抑著某種狂躁的陰鬱。




他自言自語著:“……還是把你鎖起來吧。”低沉的語氣裡,有著暴風雨來臨前的猙獰。




……怎麼突然又這樣了!




驚蟄很想薅住容九晃幾下,將腦子裡那些可怕的念頭全都晃出去。




“你沒有別的,除了這之外的,想做的事嗎?”




驚蟄決定轉移容九的注意力。




“比方說,想要走得更高,做個統領什麼的,或者,賺更多錢,又比如……”




“這些毫無意義。”絲滑優雅的嗓音,卻冰冷得讓人毛骨悚然,“你一個都不會要,那就是無用之物。”




驚蟄的呼吸有些緊張,他緩慢地吐氣,“你不該將這些東西的意義,置身在我之上,你該有你自己想要的……”




容九抓住驚蟄的腰,將他拉近。




“它們不能取悅你,那就是廢物;可他們要是能取悅你,那也當殺。”微妙的,哪怕是相同的音節,卻又好似是截然不同的事物,容九的聲音溫柔到可怕,“任何得你歡喜的,除我之外,都不該存在。”




那古怪癲狂的興奮,讓任何聽到這話的人,都絲毫不懷疑他的行動力。




……這人的喜歡,怎能如此暴烈,偏不走尋常路呢?




沒有溫情可言,只有純然的暴戾。




驚蟄從來不認為,喜歡是一種如此瘋狂的情感,那本該是柔軟,快樂,愉悅的事情。可在容九身上,卻往往只能看到扭曲的偏執。




這很危險。




可明知危險,還要繼續下去的他……




或許也瘋了。




“我不覺得這是對的,也許會一直和你抗爭下去。”些許害怕的味道流淌出來,在驚蟄的血液裡奔騰,能聽到他的聲音,有幾分顫抖,“……可如果,這是你喜愛的方式……我會試著努力……”




有時,容九和他的想法似有天塹之分,他不能接受其中大部分。




但正如他一直以來,有些瘋狂的選擇。




他不接受那些。




但他會,接受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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