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四十七章





有些事,可能真的是他想得太複雜。




只是沒想到,他剛出了御膳房不久,就真的能見到人。




雖然沒回頭,可驚蟄知道是他。




……這人神出鬼沒到這個地步,有些時候,驚蟄真的很想知道他的下屬不會抗議嗎?好端端的幹著活,人就沒了。




等下,這麼一來,明雨說的話,就更加靠譜了些,容九不會真的因為翫忽職守被警告吧……可是誰人警告,是用烏啼那樣名貴的馬……這錢不值當啊……




難道,景元帝甚是喜歡容九,以至於到了用這樣的手段來挽回的地步……驚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




“我在想什麼?”




驚蟄喃喃,將這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拍掉。




他想見容九,是為了問清楚烏啼的事。可奇怪的是,當容九真的出現,驚蟄反倒不敢回頭。




他有點害怕。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最讓人難受。




他皺了皺眉,停頓片刻才轉身,結果身後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驚蟄:“……人呢?”




黃昏前後,總不




會是見了鬼。




他下意識往後倒退了兩步,一個沒留神,腳後跟就踢到了硬物,隨之撞入熟悉的懷抱。




驚蟄聞著那近來已經熟悉的蘭香,決定一鼓作氣。




“烏啼是怎麼回事?()”




你不喜歡烏啼??[(()”




這兩句話幾乎同時道出。




驚蟄眼睛一眯。




……好呀,烏啼果然和你有關係!




驚蟄在容九的懷裡轉身,仰頭看他,“烏啼的事,是你在其中搗鬼?”




容九:“怎麼能說是搗鬼?”




他挑眉,似乎從沒想到,會在驚蟄的嘴巴里,聽到這個詞。




驚蟄咬牙:“要是正正經經送來的,當然是驚喜,可不走尋常路,那就是搗鬼。”容九到底知不知道,他一回來,就被叫過去說陛下有個賞賜的驚悚感?




他何德何能,要經受這份驚嚇?而且,景元帝為何要賞他?




他不認為,岑家的事,皇帝還會記得。




每日景元帝要處理的政務何其多,要是什麼都記得,那陛下的記憶該是有多好?




岑家,不過繁雜事務裡,輕飄飄的一粟。




可如果不是為了岑家,那是為了什麼?容九嗎?容九在景元帝的跟前,有這麼大的牌面?這麼珍貴的好馬說送就送?




還是說,真的就如同明雨說的那樣,是警告?




驚蟄總覺得不對,他掙扎出來,往後退了幾步,狐疑地說道:“你當真只是個御前侍衛?”




容九所表露出來的種種,完全不像是個普通的侍衛,不管是他的言行舉止,還是行蹤的神出鬼沒,總有種超乎尋常的怪誕。




有些事情的古怪,驚蟄並非毫無覺察。




他只是不想去懷疑容九。




容九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涼意,秋日的殘陽,只會更顯得暗紅血色,並無半點餘溫。




“驚蟄,你在想什麼?”




人都已經見到,驚蟄自然不會藏著掖著,就算有再大的矛盾,要是隻會嗚嗚咽咽,什麼都說不出來,那隻會是最大的障礙。




驚蟄不願意讓這樣的困難,橫在自己和容九之間。




驚蟄坦率地說道:“容九,烏啼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九:“你喜歡馬。”




驚蟄蹙眉,他沒……好吧,如果只是從那一夜來看,驚蟄的確還挺喜歡黑馬大哥。




它脾氣是暴了點,可很有個性。




最後慫慫的樣子也很可愛。




容九:“你還喜歡騎馬。”




驚蟄:“……我都磨破了還說我喜歡……”




容九陰惻惻地說道:“不喜歡,你會連磨破了都不肯下來?”




驚蟄閉嘴,成,他大概也許,是有那麼一點喜歡。




容九:“那烏啼有何不合適?”




……這也太躍進了吧!




前面那兩句,和最後這一句,有什麼關係嗎?




驚蟄不是沒明白容九的




()話。




驚蟄喜歡馬,也喜歡騎馬,所以有了烏啼。




“可為什麼是陛下賞賜?”




驚蟄喜歡馬,所以要送他一匹馬,和皇帝賞賜他一匹馬,這可是天差地別。




這話,將某些危險的東西,曖|昧模糊地糅雜在了一起。




容九的眼神,這在暮色裡陰森得有些可怕,他勾起嘴角,帶著一個冷冰冰的微笑,卻隱有種扭曲的惡意。




“上虞苑最好的馬,不在皇帝手中,那還在誰的手裡?你是想讓我,送你那些低劣無用的東西?”




驚蟄被這話劈頭蓋臉砸下來,還有點懵,“不是……我也用不上那麼好的東西,你知道我還是個初學者……”




先不說他能不能在宮裡騎馬這個嚴肅的話題,普通的馬怎麼了?




驚蟄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呀。




“那不如不送。”容九朝著驚蟄走來,在發現他下意識後退後,男人將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那緊繃的壓迫力籠罩下來,幾乎讓人無處遁形,“所以,你是因為皇帝的賞賜惴惴不安?”




驚蟄伸手,將容九堅硬的胸膛攔住,不許他再靠近。




“容九,你不能因為你時常在殿前行走,就將這當做一件尋常普通的事。”




驚蟄說完,看容九的臉色還是陰沉得很,索性說得更加直白。




“容九,你那夜帶著我擅自離開營地,是不是被陛下知道了?陛下賞賜的烏啼,是你去請的,還是對你的警告?我們那一夜外出,難道還跟著人嗎?你到底……你在陛下跟前,到底是……真的只是個普通的侍衛嗎?”




驚蟄一旦要問,那就真的問得明明白白,諸多的困惑,要是藏著,不知要憋到何時去。




“烏啼,是我要送你的東西。”容九冷冷地說道,“你以為是什麼阿貓阿狗,就能霸佔得了名頭嗎?”




……那是皇帝耶皇帝,什麼叫阿貓阿狗,那可是你的主子!




容九這刻薄的話語,讓驚蟄都害怕被誰聽了去。看著無人煙的地方,誰能保證真的沒人?




驚蟄已經被這件事提醒得長了記性,恨不得去捂住容九的嘴巴。




“我帶著你出去,身邊自然是跟著人,只是你沒看到,所以以為不在。”




……什麼,真的帶著人?




驚蟄感覺一股熱氣從腳底竄到天靈感,整個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你,我……不是,你帶著人,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容九神色古怪地看他,沉默了一會:“忘了。”




你剛剛是可疑地停了一下,不是真的忘記對吧!




驚蟄氣惱:“我要知道有人跟著你,我就不……”




“你就不會肆意親近,只會做出和我遠離的假象。”容九陰冷地打斷了驚蟄的話,“和我在一起,就這麼丟臉?”




驚蟄和容九相處,時常會無語凝噎,可今日是最無語的時候。




到底是誰丟臉?




容九這話非常不講道理!




“我




……”




他還沒開口辯解,就聽到容九兇惡冰涼的話。




“你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偽裝,更不許和我疏遠。”男人寥寥幾句充斥著扭曲的煞氣,“若你不想他們看,日後就挖了他們的眼睛。”




……真是哪個倒黴催的當了他的手下,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吧?




驚蟄捂著臉,只覺得羞恥又無奈:“在別人的面前親熱,你可能習以為常,但我接受不了呀。”




他要是知道,還有人跟著容九進出,就肯定不會當著他們的面和容九那麼……反正就不會。




“你挖了他們的眼,那還有耳朵可以聽到聲音,你總不能再割了他們的耳朵,這像什麼話?”驚蟄深深嘆了口氣,“別折騰人家倒黴蛋了。”




他抬頭看了眼容九。




“也不知道造什麼罪,才在你的手底下做事。”




他雖是埋怨容九,不過身體不自然的僵硬,好像放鬆了些,沒有之前那麼緊繃。




對他來說,面對面的交談,總比東猜西想要好得多。




“他們不願,自可以離去。”容九淡淡地說道,他抬手,冰涼徹骨的手指,凍得驚蟄瑟縮了下,那手掌停在他的側臉,“我送的東西,自要最好。烏啼就是最合適的,與其他人無關。不用皇帝的名義送,它不能跟著你回宮。”




驚蟄囁嚅:“……陳昌明說,烏啼的一應供給,都有人負責,是你?”




容九沒有回答,可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皇庭的馬場,就養著最起碼數十匹馬,這是裡面最珍貴的一批。




除卻皇室中人外,甚至還養著幾位親王大臣的馬匹,這些多是賞賜的名馬,貴重又嬌細。




主人擁有了它們,又將其放在皇家馬場,深以為榮譽。




如這一次,除卻烏啼外,就還有兩匹馬,跟著一起從上虞苑回來。




皇庭本就分內外,馬場在外,才有足夠遼闊的場地。




只要是皇親國戚,都可以進出,而朝廷重臣,那得經由皇帝允許。




景元帝沒有子嗣,所以馬場荒涼了許多,可偶爾還是會有皇親國戚入內戲耍,以為一番樂趣。




這是方才明雨和驚蟄仔細講過的,不然,他平時很少了解御馬監的事。




“那陛下……”




容九俯下|身來,那張總是冷漠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他捏住驚蟄的臉:“你怎麼這麼多問題?”




驚蟄:“我也很想知道,為何你總是超乎尋常的……厲害。”其實他想說麻煩,可看在男人的陰鬱氣壓上,還是勉強改口。




驚蟄怕真的這麼說,會被容九掐死。




他看起來,是真的真心實意琢磨過死法的。




驚蟄不能給他嘗試的機會。




“皇帝沒有繼承人,所以許多事情,都需要早做打算。韋海東也好,茅子世也罷,這些力量會在將來散播出去,所以,他需要更多的人手。”




驚蟄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麼嚴肅的大事,能夠說




給他聽嗎?




這是皇帝之所以倚重他的原因?




韋海東現在是皇宮統領(),如果他將來要離開的話?(),那肯定需要後來者,容九就是這個後來者?




容九沒有說得很明白,卻近乎回答了驚蟄的問題。




驚蟄沉思,卻沒見,容九的影子,已經將他徹底覆蓋,完完整整,連地上的暗影,也被徹底吞沒。




容九:“還有什麼問題?”這語氣聽起來,甚至還有幾分溫和,沒有之前的暴躁。




驚蟄悄悄地想後退,無他,他感覺到一股森森的冷意。




在提醒著他,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驚蟄露出個尷尬的微笑:“……大概,也許,應當是沒有了……吧?”




“很好。”容九露齒而笑,燦爛無比,“那接下來,該我了。”




他從未笑得那麼絢爛,雪白的牙齒森然地露出來,如同一頭已經進入捕獵狀態的惡獸。




“你……站住!”




男人的聲音帶著血腥的殘酷,可驚蟄怎麼能停下來。




他在第一個音節,轉身就跑。




完了完了,剛才可算是把老虎屁|股摸遍了,現在人生氣了,他還留著,這豈不是羊入虎口?




驚蟄努力自我安慰,他這不是跑路,他這是……咳,為了讓容九冷靜!




現在怒氣上頭,肯定不能好好談話,等冷靜下來了,再談一談也不遲——




腰間一股巨大的力氣攔住了他,生生將驚蟄勒得低叫了聲,差點以為自己的腰要斷了。




容九粗暴地捏住驚蟄的臉抬起來,強迫地咬住他的唇,連帶著那懷抱都無比冰冷。




熱切的動作,無法掩飾他身上的暴戾與怒氣。




驚蟄的意識有些模糊,因為容九很少這麼失控,不管是擁抱的力氣,還是親吻的血腥,都帶著一種殘忍的冰冷。




驚蟄甚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在親熱,還是在互相吞噬。




他好像也咬破了容九的嘴巴,連帶著,驚蟄破了口子的舌頭,也被男人咬住,如同那是什麼美味的佳餚。




驚蟄聞到了血味。




在他們互相撕咬的動作裡。




比起人,在某一瞬,他們更像是兩頭獸。




“你……沒有騙我……吧?”




驚蟄的聲音淹沒在血腥的吻裡,幾乎如同囈語,輕不可聞。




“……沒有。”




那冷淡的話裡,摻雜著怪異的熱意,輕易勾走人的理智。




好像蠱惑人心的毒|藥,矇蔽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