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五十九章

驚蟄不肯出去,宗元信聽不了八卦,可他又想看戲,開完藥後,就用毛筆捅著石黎的腰子,讓他出去外面打聽打聽。




石黎:“……”




為什麼不能把他當做石頭。




石黎開始懷念做暗衛的日子,誰來都看不到他。




“小郎君在侍衛處一刻,卑職就不能擅離一步。”石黎乾巴巴地說道,“宗大人真的想看,為何不自己出去?”




宗元信摸著自己的臉:“我出去,可不就遭了嗎?”




宗元信這張臉,認識的人不多,可慎刑司的人,大概率是可能認得的。




依著景元帝那個臭脾氣,到現在驚蟄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宗元信一個出去,給暴露了,豈不是自尋麻煩?




不然他早出去了。




石黎無法,出去尋了個人去打聽。




驚蟄坐立不安,為了不叫自己想太多又出去,他抓著宗元信問。




“大人,容九體內的毒性,是不是會影響到他的性情?”




宗元信:“這要看是什麼階段。這毒屬陰寒,他的性情清冷,多少有這的影響。經過調理,應當是好了些。不過,有時用藥太烈,也會叫他失控。”




驚蟄微訝,輕聲:“這藥,對他身體,可有危害?”




宗元信下意識看了眼驚蟄,單單剛剛這話,就有所覺察嗎?




“不付出點代價,怎可能拔除毒性?”宗元信搖了搖頭,“他不是你,他可是毒,這毒性蟄伏這麼多年,要是能這麼簡單就拔除,也就用不到我。”




他琢磨了下,摸著鬍子。




“不過,這藥性衝突再是烈,也沒有他身上的毒發作起來,要更厲害。不知你可曾見過,他夜半驚醒的模樣,哈,怕是沒……”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驚蟄順口接上。




“只見過一次,他不肯多說什麼。”




那還是驚蟄第一次見容九那個模樣,就像是一頭痛苦的巨獸,氣勢仍叫人驚恐,更帶著沉默的煎熬。




容九在某些事情上,就像是沉默的雕像,什麼都不肯說,卻更叫人擔心。




宗元信原本說著話,一邊聊著,一邊仰頭在看著門外,那想要看好戲的神情十分明顯,可聽到驚蟄的話,他卻猛然轉過頭來。




那速度之快,讓驚蟄都擔心,他將頭給甩掉了。




驚蟄不自覺蹙眉,輕聲說道:“大人,可是有什麼不妥?”




他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思索著剛才說的話,難道是有那麼一兩句,讓宗元信察覺到容九的身體更為不好了嗎?




宗元信越過大半張桌子,一把抓住了驚蟄的手,驚歎地說道:“別叫我大人,我叫你大人都行,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驚蟄滿心疑竇:“這是何意,是容九哪裡,不對嗎?”




宗元信抓緊驚蟄的手心,大聲說道:“當然不對,是哪裡都不對。”




毒性在景元帝的身體內潛伏太久,夜半醒來就會




發作,燒得骨頭都在發痛,只要是個人就無法忍耐,中毒者有許多都是熬不住自|殺的。




儘管有時候發作起來並不是那個德性,可那也是痛苦的。




不然景元帝每次醒來,暴虐至極,下手更為殘忍,見人就殺?




他就算再怎麼殘暴冷酷,也不可能無緣無故殺人,平日裡還得有個心情不好呢。




那時候,就算是寧宏儒,石麗君這等跟在他身邊那麼久的人,也是不得不跑。




要是繼續留著,焉知有命在?




可驚蟄剛才說什麼?




他直面過景元帝發瘋的模樣?




這不僅是個嶄新的事實,還更是一個宗元信從未接觸到的情況,他恨不得驚蟄立刻將來龍去脈全都講清楚。




“宗大人,還請自重。()”




石黎入門來,一眼就望見宗元信抓著驚蟄不撒手,那親密的模樣,讓石黎看了更加面無表情。




景元帝雖不是那種,一看到驚蟄和其他人有點接觸,就會發作的脾性,然宗元信看著驚蟄的眼神實在太狂熱,石黎不得不防。




畢竟宗元信有時候的癖好,實在是太古怪了。




誰知道他是不是看上小郎君的身體,想把他做成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宗元信不得已鬆開手,卻還是殷勤地看著驚蟄,那熱情的模樣,的確將驚蟄看得背後發涼。




他眼睛的餘光瞥到石黎的身後還帶著個人,立刻說道:大人,你不是想知道外頭的情況嗎?現在人來了,還是先聽聽看吧。?()”




宗元信不耐煩地揮手:“誰稀罕看戲,我不聽。”




……這不是你自己想看嗎!




宗元信盯著驚蟄的眼神實在太熱切,石黎忙讓身後的人上前一步,不顧宗元信的意願開講。




“慎刑司來了兩位少監,說是有人舉報了小郎君私相授受,賄賂上官,藏有禁品等幾項罪名,這才前來,想請小郎君去慎刑司走一趟。”




石黎身後這人,驚蟄看著也眼熟。




這不就是最開始,和石黎一起守著他的那個侍衛嗎?




他說出來的話,讓驚蟄的臉色微動,私相授受?




這說的人,是容九嗎?




和驚蟄熟悉的人都知道,的確一直有人在持續不斷地給他送東西,那些東西往往是由著鄭洪送來的。




這事經不起查。




只要去翻驚蟄的房間,查一查鄭洪出入的情況,那就一清一楚。而且,這還會把鄭洪做的那些小買賣一起牽連。




這些採買宮人動的手腳,慎刑司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掀開來,這底下全是髒的。




慎刑司就算再威武,都不可能和這些根深蒂固的規則作對,更別說,慎刑司本身未必沒有相同的事。




私相授受且不說,可這賄賂上官又是怎麼回事?賄賂姜金明嗎?




驚蟄可是一文錢都沒給掌司送。




尋常的孝敬往來,倒是偶爾有之,可這也是




()慣例,除了驚蟄外,其他人也都是會送的。




除非說的是陳明德。




當年在北房,倒是總有一部分的錢是落在他的手裡。可人都死了,總不能追查這些從前的舊事。




慎刑司羅列的這些罪名,有的是可能存在,有的卻是胡編亂造,就像是一個在驚蟄身邊一起生活許久,知道了許多,卻又不能每一樣都知道的人……




驚蟄的心裡,立刻有了個猜測的對象。




——鑫盛。




鑫盛一直很密切關注他的行蹤,對他也懷有妒恨,再加上之前的幾次衝突,十有八|九還真可能是他。




驚蟄微微蹙眉,舉報的對象是有了,可為何慎刑司會接下這事?




慎刑司雖說只要是後宮之事都可查,可也不是什麼都能查,什麼都會查。




就好比說,之前康滿的事情,容九能和慎刑司合作,那就說明,最起碼容九的地位的確不算低,且容九和驚蟄認識,連直殿司都有許多人知道,就更不必說慎刑司那樣的地方。




除非有著十分的證據,亦或是舉報的人,有著足夠的人脈,不然慎刑司不會輕易捲進這渾水。




可鑫盛有這樣的人脈嗎?




若他有,也不會在直殿司苦熬這麼久,甚至還妒恨上後來的驚蟄。




既他沒有,那鑫盛頂多是個引子,誰在針對驚蟄?又或者說是在針對容九?




宗元信儘管一門心思都在驚蟄的身上,不過那侍衛說的話,他也聽了大半,嗤之以鼻。




“孫少濤能爬到慎刑司這掌司的位置,是因為他謹慎。今日這麼無來由的作為,可一點都稱不上。”




同樣是掌司,直殿司和慎刑司可不能比。地後者的地位權勢,只會遠遠比前者更多。




驚蟄皺眉:“外頭的衝突嚴重嗎?”




石黎:“不算嚴重,慎刑司不敢在侍衛處胡來。一者乃是一同地位,他不能在這裡撒野。”




更何況,景元帝更為倚重韋海東,這也叫侍衛處的地位,更高了些。




驚蟄:“若我一直不出去,這些人也不離開,這要是鬧起來……”




他到底是怕給容九惹麻煩。




石黎連忙說道:“小郎君,這可不算是麻煩。”




他的話音剛落,外頭的喧鬧就驟然安靜下來。




石黎身後的侍衛立刻出去看了一眼,不多時回來,欠身說道:“韋統領回來了,他趕走了慎刑司的人。”




驚蟄挑眉:“趕走?”




還沒等侍衛回答,韋海東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門外,比他的身形還要快的,是他的聲音:“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子面前大放厥詞,是我太久沒發脾氣,敢動侍衛處的人?”




韋海東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往裡面走。




在看到屋內的人,韋海東下意識朝著宗元信一拱手:“原來是宗大人也在這。”




宗元信:“我不在這,如何能看到韋統領大顯身手?”




韋海東擺了擺手:“驚




蟄是我們侍衛處的人,怎麼能叫慎刑司那群欺辱了,真是沒這個道理。”




驚蟄雖然很感激韋海東的維護,可他什麼時候是侍衛處的人了?




這是要和直殿監搶人嗎?




宗元信:“縱是你現在趕走了他們,可不解決這件事,等驚蟄離開侍衛處,慎刑司那群人,還會再上門來。”




韋海東無所謂地說道:“我方才,已經叫人去慎刑司請孫少濤過來了。”




……真的是請嗎?




驚蟄看著韋海東笑得憨厚的表情,卻無端有了種古怪的猜測。




這不會是上門踢館去了吧?




韋海東不是那種拘泥的人,見驚蟄要起身行禮,連忙示意他坐下,“能叫宗大人看病,你怕是病重得很,哪能叫個病人如此?”




宗元信白了他一眼:“你還是莫說話了,真是不中聽。”




驚蟄遲疑地說道:“宗大人是非常了不得的醫者吧?”




光看韋海東那態度,不禁讓人懷疑。




韋海東剛要說話,宗元信就立刻說道:“我行醫總是劍走偏鋒,所以,這宮裡的貴人總是不愛用我,要不是遇上了容大人,我這一身醫術,怕是沒有用武之地。”




驚蟄笑了笑:“是他要多謝宗大人才是。”




在場的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感謝?




景元帝的謝意嗎?




那可真是承受不住,光是想一想,都要手腳發抖。




韋海東剛才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刻說道:“驚蟄,你放心,今日這事,我定會為你解決。”




驚蟄:“這未免太過麻煩韋統領,此事本也與統領無關,若是那位掌司前來,不若還是讓我接受詢問……”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將韋海東擺了擺手,爽朗地笑起來:“你既然是容九的朋友,自然是自己人。再則說了,容九是我的副手,將來這位置,或許也是他的,我不趁著這時候,讓容九多欠我的人情,那怎麼了得?”




這話半真半假,等韋海東卸任後,接替他的的人選,早已經選好,而今正在他手底下磨礪。




宗元信驚訝地說道:“你要出宮了?”




韋海東:“我本也不在宮中,宗大人怎說得我像是在宮裡做太監?”他說完這話,突然意識到了驚蟄,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驚蟄忍住笑,沒想到這位韋統領接觸下來,竟是這麼個性格。




的確和最初感覺有所不同。




“命令還沒下來,不過明年開春,也差不多了。”韋海東並沒有隱瞞。




這是朝中都有感覺的事。




景元帝對韋海東另有安排,他的能力和資歷,也足以接任兵部侍郎的位置,等這一任兵部尚書告老還鄉,韋海東或許也會緊跟著接替他的位置。




驚蟄拱手:“韋統領日後步步高昇,自是前途光明。”




韋海東笑了笑:“都是尋常的調任罷了。”




就在說話間,外頭有




人進來稟報(),說是慎刑司的掌司已經被請了過來。




宗元信和無關人等都退避到了邊上?[((),驚蟄卻是留在了堂中,此事本就與他有關,驚蟄本也不需要回避。




那孫少濤進門來,正是個普通的中年模樣,笑起來有幾分和氣,見面就先三分笑。




“韋統領,您說有事找在下,這不就來了嗎?怎還一副動刀動槍的模樣,實在兇悍得很。”孫少濤這話聽著是抱怨,卻也有幾分親近的打趣。




想來韋海東和孫少濤,從前是有過往來,算得上熟悉。




韋海東請了孫少濤坐下,又點了點邊上站著的驚蟄,大方說道:“這驚蟄,與我們侍衛處有幾分淵源,而今慎刑司傳喚他,不知這其中,可有什麼誤會?”




說話時的韋海東,比起剛才的憨厚,卻是多了幾分強悍與威嚴。




孫少濤看了眼驚蟄,臉色不變,瞧著依舊是笑呵呵的:“這個嘛,定然是誤會。說來,也是趕巧。司內辦事時,我正不在宮中,虧得是剛剛回來,韋統領這才能見得到我。”




韋海東笑了:“原來如此,那就是說,我這位兄弟,不用去慎刑司了?”




孫少濤:“哪裡需要,既是誤會,總不能累得人白跑一趟。”




這兩人三言兩語間,就將這事重新定性。




驚蟄斂眉,就當做自己不存在。




韋海東和孫少濤這兩人,說話雖然平靜,卻各有拉扯,隱晦地說著某些不該明目張膽的話。




孫少濤這是在暗示韋海東這件事,是有人趁著他不在插手?




一件看似嚴重的事情,就這麼隨意被擱置,直到孫少濤被送走時,他還對著驚蟄笑了笑,輕聲細語地說道:“這回,是慎刑司險些錯怪了好人,咱家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