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六十六章





“我記得掌印喜歡吃魚,你不是和御膳房關係好嗎?這樣,你去找明雨,讓他給你找點門路,弄幾條好魚過來……”




世恩的話還沒說完,驚蟄就一巴掌糊上臉,將他的話給按回去。




世恩掙扎了下,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動作,忒是乾淨利落,差點沒被你憋死。”




驚蟄愣了愣,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捂著世恩的動作,何其像是容九。




他反射性將手抽回來,過了一會,才說道:“我和掌印沒有交情,貿貿然湊上前,不過是自取其辱。”




世恩卻不是這麼認為:“驚蟄,這可不能這麼說。這人要是能往上爬,多巴結巴結又如何呢?”




“得了吧你,驚蟄可不是這脾氣。”谷生突然從後面撲過來,打斷了他們說話,“還巴結呢,你自己都未必做得出來。”




路過聽到幾句,都恨不得給世恩的嘴巴給堵上。




世恩抬頭挺胸:“誰說我不成?”




驚蟄笑著搖了搖頭,卻也發現,這的確是個機會。




如果先前是沒有機會,可現在臨到門前,他又退縮不上,反倒是怯懦。




要不,找廖江聊聊?




驚蟄不過剛這麼一想,卻沒想到,夜間,廖江卻是主動找上門來。




這一回,他的臉上帶著急切。




人剛一進門,就直奔著驚蟄來,雙手握住驚蟄的手掌上下晃動,懊惱地說道:“頭前我與你說起江掌司,卻沒想他走得這麼快,不日就要離開,而今,掌印正要挑選合適的人選,驚蟄,你可一定要救我。”




驚蟄茫然:“這事,你不是說,與你沒有干係?”




廖江成為二等時間這麼短,根本不可能有接替的可能,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與他無關。




廖江:“的確是與我無關。可是,那名單上,卻是有劉富!”




劉富是另一位掌司的徒弟,雖在外人看來,他的脾氣暴躁,滿臉橫肉,脾氣更是不好,可劉富對上諂媚,那好聽的話成打批似的,不要錢地往外撒。




許多人正正吃這套。




“掌印屬意劉富?”驚蟄挑眉,“你不喜歡他?”




廖江唉聲嘆氣,在驚蟄對面坐下:“何止是不喜歡,劉富簡直恨透了我。”話罷,他看了眼驚蟄,“哦,也包括你。”




驚蟄蹙眉:“我與他並不熟悉。”




廖江:“你和鑫盛也不熟悉,他為何就那麼記恨你呢?”




這話一出,驚蟄在自己和廖江兩人身上打量了幾個來回,遲疑地說道:“上虞苑?”




他和廖江,共同處也沒有多少。




廖江:“沒錯,他原本是想去上虞苑,結果,掌印沒叫他去。”




名單是報了上去,卻被打了回來。




掌印雖喜歡聽他的好聽話,可上虞苑之行,卻是要在皇帝跟前伺候,掌印多少知道劉富的性格,可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




“我親口聽到劉富說,掌印因著這事,多少對他有所愧疚,說不得這一回,就真的要選了他。”




驚蟄納悶,廖江被劉富記恨,不願意他成為掌司,這還算正常,可他為何來找驚蟄求救?




他也想讓驚蟄參與爭奪?




然要不是姜金明提起這事,驚蟄並不知道新的掌司要在直殿監內挑選,世恩也不知情,就說明這件事並沒有流傳出來。




那也意味著,這是隻有部分人才知道的隱秘。




廖江要如何在這種情況下,認定驚蟄有可能要參與?




“你意不意動,我不知道。”廖江道,“但我在江掌司那,看到一份名單。”




驚蟄,劉富,寶方,王建。




這是上面的名字。




驚蟄揚眉:“沒有陳密?”




廖江搖頭:“陳密也有興趣,不過,江掌司不喜歡他。”




臨到要走,江掌司自然也有挑選的權力,雖不能點誰上來,但是點誰不上,那還是有可能的。




人難免俗,像是陳密這種有點孤僻的性格,做掌司的都不大喜歡。




劉富嘛,在他們看來雖有點小毛病,可這嘴巴甜會來事,總歸看了順眼。




廖江一想到這,就氣得肝疼。




劉富這人就只對上諂媚,完全是兩幅做派,真是叫人可恨。偏生還小肚雞腸得很,自打廖江去了上虞苑後,就一直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這要是劉富上了位,他肯定會將廖江打發得遠遠的。




……不,這還是算好的。




要是劉富這人再殘忍點,被揉搓扁搓,想掙扎都沒什麼辦法!




無怪乎,廖江會急急上門。




驚蟄:“以江掌司對你的看重,本不該如此才是……”




廖江苦笑:“耐不住送的錢多。”




好吧,財帛動人心。




金子永遠是最好的敲門磚。




此時此刻,被廖江屢次提起的江掌司,正在掌印的屋中。




掌印太監這屋舍,並不比其他地方奢靡多少,只是佈置得很是雅緻,瞧著叫人順眼。




掌印太監慢悠悠地說道:“這就是交上來的名單?”




他略掃了一眼,看過那幾個名字。




“可有最喜歡的?”




江掌司看著約莫三十出頭,看起來有點微胖,“這幾個人,都是頂好的,各處挑選的人,怎能不好。”




他眼珠子一轉,又笑笑說。




“不過,這掌司的位置,到底不是那麼容易能坐得住。還是得讓年紀大些,穩重些的人來坐。”




“那你是想選劉富?”




“不敢不敢。”江掌司樂呵呵笑著,“只是覺得,能力是很重要,可這威望年紀,也值得考量。也好叫人知道,咱們這,可不是那會苛刻老人的地兒。”




咔噠——




掌印放下茶盞,拿著這張薄薄的紙,漫不經心地將其撕開。




“你這話說得沒錯,這名單,也選得不錯。不過,這人選,我已經有了主意。”掌印淡淡說道,“當然,會是最合適,最妥帖的。”




掌印說的話很平靜,可江掌司卻莫名有種,這撕開的不是紙,而是他的皮肉的錯覺。




江掌司的涵養功夫夠,自然不會露出異樣,“不知,掌印|心中的人選,可在這名單上?”




掌印意味深長地說道:“自然是在這名單上。”




江掌司心下鬆了口氣。




那劉富,應當是十拿九穩。




他原本也沒想著將劉富提在前頭,可奈何這送來的厚禮,著實叫人看著眼熱。他雖有人脈,可要活動出去,花費的錢財也不在少數,怎不叫他心疼?




劉富送來的錢財,恰好可以填補他的空缺。




江掌司要做的,不過是為劉富多提點幾句,確保他能成為掌司。




這說難也不難。




看在那錢的份上,江掌司到底是舍了廖江。




在他看來,他一路提拔廖江到現在,自然已經非常寬厚。




他離開後,掌印將那張紙撕了又撕,隨手丟到了炭盆裡,盯著那被火苗吞沒的雜物,隨意地挪開了眼。




你有人脈,我也有人脈,他更是有。




這宮裡難道還缺少人脈這樣的東西嗎?




他屈指敲了敲桌,輕呵了聲。









送走廖江後,驚蟄有點疲倦地揉著額頭,啪嘰一聲躺倒在床上。剛才和廖江那番拉扯,已經叫驚蟄有點頭疼。




驚蟄能理解廖江的慌張,不過他也不能貿然行事。




他從廖江口中,問了不少與劉富有關的事。




這劉富,多半是使了錢,這




才讓江掌司意動,畢竟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錢。




驚蟄掙扎著翻了個身,拱到了被子底下,又躺著不動。




他最近睡得很沉。




可起來後,並沒有覺得睡了很久,反倒像是在夢裡負重跑路,累得很。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每天晚上都亂七八糟地做著夢,要麼是蜘蛛毒蛇,要不就是食人花,再要麼就是鋪天蓋地的蟲子,這幾乎將他折騰得神經虛弱。




他抬手,看著自己的胳膊,難道他的渾身痠軟,都是在夢裡跑出來的嗎?




哪有人天天做夢,都在逃跑的?




每次醒來,驚蟄都覺得自己溼乎乎的。




並不是說他真的渾身大汗……那是一種古怪的感覺。




彷彿那潮|溼的氣息,已經滲入他的皮膚,與他的骨血一起,在身體內怪異地蠕動,悶得他異常難受。




他會覺得累,也會覺得古怪地放鬆。




就好像,這接連不斷的怪夢,也連帶著將驚蟄那些暴躁,狂熱的衝動也一併帶走。




他已經有些天沒再輾轉反側,燥熱得睡不著了。




從這點上來說,彷彿還是個好事?




驚蟄猶豫了下,在被褥的遮掩下,扒開外面的衣裳,往裡頭看了幾眼。




他總覺得自己最近胸口怪怪的。




其實驚蟄沐浴的時候,也曾打量過,他的身上時而有著細碎的紅痕,散佈在四處,可不痛,也不癢。




有時,還是在些極其隱秘的地方。




如大|腿根,或者,是下|腹,更甚之,連腳踝上。




若說驚蟄原本還有什麼猜想,在發現連那什麼附近也有後,他已經開始痛定思痛,難道是他的衣服與被褥洗得不夠乾淨,被什麼咬了?




可惱!




他可是整個直殿司,最愛乾淨的人!




到底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驚蟄也只能每天醒來後檢查痕跡,再給它們上藥。




可是這消失的速度,卻比不上出現的速度,哪有這樣的!




驚蟄咬牙切齒,爬起來點安神香。




他要把所有的蟲子都燻死!




安神香點燃後,整個屋舍都籠罩在那淡淡的香氣下,驚蟄這才熄燈躺了下來。




他喟嘆一聲,總算能夠睡個好覺。




夜深人靜,殘餘的燭光接連熄滅,入了夜,像是直殿監這樣的地方,本就只有寥寥幾處才掛著燈籠。




總會有一雙眼睛,日夜不停地盯梢著驚蟄的左右。




踩在雪上,幾乎不能被發覺的腳步聲,引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在發覺來人的身份後,又一如往昔地沉寂下去。




近來,每一夜,都是如此。




冬日裡,緊閉的門窗被挑開時,再是如輕微,都會帶來外頭的寒意。躺在床上,幾乎將整個腦袋都塞在被褥裡的驚蟄,卻是一動不動。




今夜他點了安神香,反倒是讓自己陷入純然黑甜的夢鄉,幾乎覺察不到外頭的動靜。




更別說,那自黑暗跋涉而來的人,帶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一貫冰涼的手指間,捧著一個巴掌大的暖手爐,被隨意地擱置在了床頭。




連帶著一盞微弱的油燈。




燈芯被特地修剪過,豆大的光只能照亮方寸大的地方,若隱若現,直叫人看不太清。




過了一會,驚蟄像是覺得有點熱,掙扎著從被子裡探出頭,又動來動去,被一隻手抓住。




驚蟄總是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炭火那麼不夠用,總是到第二天,都幾乎用了個精光。




不過點著庫存,卻又沒什麼變化。




彷彿是他錯覺一般。




這屋內舒適如春的溫度,合該是個解釋。哪怕被掀開了被褥,也一點都不冷。




被暖手爐溫暖起來的手指,輕巧地落在胸口。




輕易的,原本睡得安然的人,彷彿被這簡單的動作打開了什麼開關,身體不自覺地輕|顫了下。




那是一種古怪的按捏。




驚蟄原本平靜的睡顏,忽而微微蹙眉,好似在忍耐著某種壓抑的感覺,那身體本能地瑟縮了下,彷彿天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在黑暗的掩蓋下,在驚蟄無知無覺裡,他不知與那貪婪的怪物有過多少次接觸,一點又一點地,將那赤|裸青澀的身體,催生成放|蕩|淫|豔的果實。




驚蟄不會知道那飽滿到幾乎崩裂果皮的濃潮是為何,也無從知道自己呻|吟時的浪|蕩。




他仍是個懵懂的初學者,卻已然品嚐過無數次甜蜜的潮湧。




總有一日,他會知道,輕信……




總該是要付出代價。




尤其面對那樣,不知疲倦,不知滿足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