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七十四章

明雨的菜刀狠狠剁在砧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這威脅的動作,絲毫沒有影響到驚蟄。




驚蟄幽幽抬頭,幽幽瞪了他一眼,幽幽低頭。




明雨氣樂:“你之前做得難吃,不也就這樣?怎麼現在就這長吁短嘆的?”




驚蟄:“我娘做的飯,就那麼難吃嗎?”




雖然是他做的,可幾乎是一比一復刻,就是這個味!




明雨毫不留情:“是真的爛。”




驚蟄撇嘴,嘀咕著:“可她做的糕點很好吃。”




明雨實話實說:“每個人的天賦不同,大家本事各不相同,也是正常。我就不怎麼會煲湯。”




“不過,我記得,你也沒怎麼學過?”




驚蟄看著明雨的手指飛快地揮舞著菜刀,利索地將食材給切好。




御膳房的宮人,私下多少會自己練習保持手感,有些已經不合適用在膳食裡的材料,可以領回去練習。




驚蟄看著明雨的菜刀飛舞,那鋒利的刀芒感覺隨時都可能切在自己腦袋上。




“御膳房裡會做湯湯水水的師傅夠多了,我也不擅長這個,爭不過他們。”明雨隨意地說著,“而且,陛下不喜歡這個,送往乾明宮的膳食,都很少做湯。”




驚蟄:“幹吃?”




明雨斜睨他一眼:“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驚蟄嘀咕:“你今兒火氣怎麼這麼大?”




明雨無可奈何:“你不該問你自己?找我唉聲嘆氣半天,問你為什麼,又一句話都不說,可招人煩。”




驚蟄:“好明雨,莫要氣,有些事,總不好與你說。”




他總不能說,容九還是想吃菜。




只是此菜非彼菜。




哈哈,那還不如讓他一頭撞死。




明雨:“呵,你也有自己的秘密了。”他雖是這般說,心下也是寬慰。




曾幾何時,他們無話不談,但現在驚蟄這般,或許說明他開始有了自己的主心骨,有了自己想做的事,能拿得定主意。




他自然為驚蟄高興。




不過,驚蟄這問題不說,照樣還找他逼逼賴賴的壞毛病,就不太好了。這就好比和人說,有個八卦擺在這,卻不能告訴你……




這不是欠兒嗎?




驚蟄咳嗽了聲,重新坐直了身,認真地說:“我感覺,我好像惹上麻煩了。”




明雨頭也不回,狀似驚訝:“原來你還有不惹麻煩的時候?”




這些年來他已經不知道驚蟄身上惹了多少麻煩,這叫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就算再來幾個,也沒什麼差別。




驚蟄:“之前多是麻煩惹我,這一次的麻煩,的確是我自己惹來的。”




撲通——




明雨把菜刀杵在砧板上,回頭看著驚蟄:“你惹了什麼麻煩?”




驚蟄這人,向來不愛出頭。這樣的性格說不上好壞,趨利避害,本也是人之常情。這還能明




哲保身,何樂不為?




可要是相熟的人出了事,驚蟄卻會不計後果地強出頭,能成為他的朋友,是一件幸事。然這樣的脾性,於驚蟄而言,在這後宮生活,卻是麻煩。




“難道雲奎的事,你做了什麼?()”




這些天,驚蟄來御膳房的次數寥寥無幾,都是說上幾句,就匆匆走人。學做菜那日,倒是多待了些,但忙於練習,兩人也沒聊其他。




可明雨不問,不代表不知道雲奎出了事。




驚蟄的那些朋友,明雨雖不是每一個都熟悉,可也是一一打過照面的。正如驚蟄對明雨在御膳房的朋友,也是明裡暗裡都見過面。




他們多少都有點護犢子,生怕自己人被欺負。




如果雲奎出事,驚蟄是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個嘛……?()”




驚蟄拖長了聲音,左顧右盼,趴在明雨的肩膀和他咬耳朵。




窸窸窣窣,也不知道說什麼。




明雨的眼睛從瞪圓了眼,再到瞪大了眼,再到最後惡狠狠瞪了驚蟄一眼,看起來老兇了。




驚蟄:“我也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明雨就狠狠戳了戳驚蟄的腦門。




“你做什麼要去招惹敏窕?”明雨壓低聲音,“那個時候,如果你不貿然出面,或許就不會惹來麻煩。”




驚蟄抿著嘴,輕聲說道:“我是衝動了些,只是,敏窕手裡握著的那份名單,有陳安的名字。”他甚至可以不在乎姚才人,也可以捨得下陳明德,可陳安呢?




驚蟄不能當做不知道。




“你……唉。”




明雨嘆了口氣。




還能怎麼樣?驚蟄就是這樣的人。




“敏窕現在死了,太后能安心,可也正因為她死了,太后也會接著查下去。”明雨輕聲說道,之前不動,不過是敏窕被抓,乃是一根刺,“如果真的查到你身上,該怎麼辦?”




“如果真的查到我身上,大不了捨命一搏,也要讓她付出代價。”




明雨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皺著眉頭。




“你想做什麼?”




驚蟄笑笑:“這只不過是最壞的打算,敏窕謹慎,連壽康宮都不知道她許多事情,太后就算後知後覺要查,也沒那麼容易。”




太后德妃這些人想要掌握宮裡的情況,依託的也不過是手底下這些人。




一旦這些人生二心,又有了自己的想法,那麼對這些上位者而言,就容易叫他們變得耳聾目瞎。




不管敏窕,到底是在何時有了這樣的心思,可有了這樣的人,也就說明太后對他們掌控力不再如從前那麼緊密。




這對驚蟄來說,是件好事。




驚蟄冷靜地說道:“明雨,你說,太后一直想要瑞王登基。然陛下和瑞王,現在的局面,已經和從前截然不同。太后究竟有怎樣的底氣,為何偏偏總是要動手?”




明雨挑眉:“你是和容九混在一起久了,不知何為危險嗎?”




怎麼能




()說出這樣的話(),。就彷彿太后是個跳樑小醜。




是?[((),或許黃儀結那件事,最終景元帝並無大礙。可鋪天蓋地的蠱蟲,宮裡死掉的人可不在少數。景元帝竟是沒死,那也只能說是僥倖。




至於其他諸事,明雨知道得不夠詳細,只從驚蟄這裡隱約知道事情的經過,但也足夠跌宕起伏。




不能只從結果來說就認為太后做的是無用功,至少她的確一次又一次消耗皇帝的有生力量。




驚蟄喃喃地說道:“可現在瑞王迴歸封地,應是高築牆,廣積糧的時候,為何太后在這節骨眼上,卻要頻頻發難?”




瑞王肯定有謀反之心。




不然驚蟄身上的系統從何而來?




然太后和瑞王,這母子看著母慈子孝,卻在這件事上總不是一條心。




從系統前期發佈的任務來看,系統是想讓瑞王阻止黃儀結入宮,以及後續的蟲潮襲擊,就說明太后做的事情,會損害到瑞王的利益。




當然,從最後的結果來看,太后的確是害了黃家。若非有這次弒君大罪,黃家說不定還不會被連累到這麼慘。最終叫黃長存這個卑劣小人上了位,轉手害了大半的嫡系血脈。




太后有時的做法,甚是偏激。




這到底是在幫瑞王,還是在害瑞王?




不過,他們母子倆人的事,驚蟄也不在乎。




他雖不怎麼喜歡景元帝,可容九是在皇帝跟前做事,再加上系統曾經說過的“未來”,他不論如何都不能讓瑞王如願。




而且他遷怒,大大地遷怒。




誰讓太后,也是黃家人。




“說不定,太后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明雨試探著說道,而後聲音低了下來,“真是夭壽,我可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這樣的人,居然有膽子妄論壽康宮了。”




別說是談及太后,瑞王以及那位皇帝陛下。




……他們談到的可是謀反!




驚蟄笑嘻嘻地摟住明雨的胳膊:“我就知道,咱家的明雨最是喜歡我。”




“去你的。”明雨沒好氣地抖了抖胳膊,“最中意你的,可不得是你家的容九?誰敢和你是一家。”




容九的氣勢越發可怕,看著是個嫉妒心強烈的人,明雨可不想成為他倆的夾心餅。




兩人打鬧了一場,驚蟄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像是不經意間提起的一件小事,卻帶著幾絲難掩飾的緊張:“……明雨,我好像,又有家人了。”




明雨微怔:“那可,真是件好事。”他的聲音也輕輕的,彷彿像是怕嚇走了什麼。




或許,這才是驚蟄今天特地前來,真正想要和他分享的事。









從明雨那裡薅到壓箱底的廚藝技巧,驚蟄樂呵呵回來了。




好不容易清閒一天,驚蟄這做掌司的,根本沒有自己已經升官,多少有點地位的感覺,閒下來就到處跑,累得廖江遍尋他不得,眼瞅著他回來,都險些喜極而泣。




“掌司,您可算是回來了。”




()驚蟄一看到廖江這樣(),就有些害怕。這不能怪他多想?()?[(),最近真是多事之秋,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擾得人不能清靜。




“難道又出事了?”




是不是真的得去去黴氣?




廖江:“倒不是,就是方才,有人來尋掌司。”




驚蟄疑惑挑眉,這還能有誰來找他?




“是侍衛處的人。”




廖江道:“他就在您屋外等著。”




驚蟄大步朝著裡面走去,不會是容九,難道是石黎?




他趕到的時候,石黎正沉默地守在門外。




驚蟄:“下次來,直接進去等便是,何必守在外頭?”




石黎欠身:“不敢。”




驚蟄帶著他進屋,讓人送來熱茶,頗有好奇地看著石黎:“這次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石黎:“只是容大哥讓我查了點舊事,想著,你應當會感興趣。”




驚蟄挑眉,將茶盞推到石黎邊上。




“你先坐下說話。”




石黎身體緊繃,過一會才在驚蟄的對面坐下,那不太自然的態度,像是很不適應。




“是關於陳明德和陳安。他們兩個,剛進宮時,是同一批的宮人,打小認識。後來兩人起起伏伏,一直都沒有鬧崩。直到慈聖太后死的那年,兩人決裂,再不曾往來。”他是個乾脆利落的人,既然有事要說,就沒有任何鋪墊,開口就是正事。




再不曾?




驚蟄想起陳明德藏住的東西,以及最後送來的血書,可不像是沒見面的模樣。




“這是明面上的關係。”




石黎平靜地說道:“而私下,到了現在這位陛下登基的時候,他們兩個又有了往來。”




他說了關於陳安和姚才人的事,這些驚蟄早就知道,不過還是聽得很仔細。石黎查出來的,補充了少許驚蟄不知道的事。




“而陳明德,原本是先帝的人。”




驚蟄猛地看向石黎。




“他也是?”




無憂說過的話,再一次出現在驚蟄的耳邊,加之曾經查過的事,驚蟄知道陳明德的死亡有蹊蹺,也有過猜想。




然這般斬釘截鐵,知道他的身份,還是頭一回。




“先帝讓德爺爺守在北房,又讓無憂這樣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石黎搖頭:“沒有查出來。”




他所接到的命令,並沒包括這部分,自然不會細查。




只是深挖下去,才知道北房不妥。




“陳明德是中毒而死,不過,他的身體本就衰弱,撐不住多久。”石黎繼續說道,“而陳安,他在臨死前,曾經見過一次太后,回去後不久就死了。”




只不過當時他的身體也有不妥,他的死亡就當做是普通的死亡,匆匆下葬。




驚蟄捏了捏眉心。




這兩人早有淵源,在外頭看起來更是關係不好,只是到了晚年,他們兩人似乎又有攜手,這才藏住了岑玄因的血書。




()這麼說來,他們當初的決裂,或許也是假的。




只不過,這些陳年舊事,早就淹沒在時間裡。後人就算想查,也只能這樣查出隻言片語,根本無法得知他們當時的想法。




驚蟄想知道的,也並非是窺探他們的隱私,而是想得知他們到底是為何遭遇了這樣的結局。




這一切,最終又歸於北房。




驚蟄:“多謝你,石黎。”




石黎的臉皮抽|搐了下,搖頭說道:“這是份內的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個東西。




“這是……容大哥讓我交給你的。”




驚蟄挑眉,看著手中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