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八十二章





等殿內沒有聲音,驚蟄才從被褥裡探出毛絨絨的腦袋,轉悠了一圈沒發現赫連容後,他有點失落地低下頭。




……等下,他失落做什麼?




驚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難道忘記他們兩個人的問題還沒解決嗎?




他吸了吸鼻子,感覺赫連容離開後,屬於他的味道也變得越來越淡。




驚蟄坐起來,猶豫了一會,在床上,屬於赫連容的氣味是最濃郁的。




他本能喜歡這種味道。




驚蟄試圖把自己團得更緊,但還是有點不夠。他想要更多,屬於赫連容的味道。




他皺了皺鼻子,然後拖著被子慢吞吞下了床。




驚蟄披著被子到處亂走,將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捲走,只要沾染過赫連容的氣息,都會成為他的獵物。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鼻子居然會這麼好用,就連一根毛筆也都能聞得出來。




……救命,這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個變態。




驚蟄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一邊決定要搭建一個最完美的巢穴……不對,他是人,不要巢穴……多一點,這件大氅也拿走。




……他應該慶幸,自從他在這住後,內殿並不會出現太多人,就連換下來的衣裳,也會到固定時間才會有人進來收拾。




不然都沒這麼多東西……嗯,這件裡衣也拿走!




好聞。









“陛下,此舉不妥!”




除夕後,本該還有幾日休沐,才會開朝。然宮裡發生叛亂,不管是皇帝還是百官都不可能繼續悠閒。




景元帝要是再不召開朝會,這些焦慮不安的朝臣,怕是會把整個宮門都堵住。就算是在今日的下午,這些朝臣還是摩拳擦掌地來了。




“太后如此犯上作亂,難道還要繼續容忍?”另一個朝臣厲聲說道,“縱然她是太后,也不能姑息!”




“太后只是一個弱女子,單憑她




一人,怎麼能夠做成這樣的事?在太后身後或許還有更危險的幕後者……”()




笑話,難道劉大人暗指的是瑞王殿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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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封地距京城少說幾百裡,怎可能和太后商議這樣的事情?這一來一回,耗費的時間未免也太多。”




朝堂上,各路人馬唇槍舌劍,那叫一個唾沫橫飛,有人想為太后辯解,也有人想要藉此事踩死瑞王,更有人覺得,要廢除太后的位置,貶到皇陵雲雲……




只是諸多見解裡,卻沒有一個涉及到太后的命。




這可是太后。




是上任皇帝冊封的中宮,就算真的謀害皇帝的事,然歸根究底,她畢竟是太后。




赫連皇室在歷代裡,並沒有誅殺自己人的記錄。




隱約記得幾代前,也有人試圖謀反作亂,大軍都已經攻到皇城附近,然那一代的皇帝,也只是廢除了他皇室的身份,貶為庶民圈禁起來。




從前就如此,而今更是如此。




景元帝在朝會上一言不發,待朝會結束,幾位閣老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小閣老。




小閣老是經過黃家的事情後才得以進入內閣,在許多事情上,和景元帝多少是有些默契。




可正因為熟悉皇帝陛下,這才心中更為警惕。




這位帝王冷不丁就會做出叫人震撼的事,上次襲擊外族就是這樣,這一次,無聲的皇帝無疑也給了他們這種可怕的壓力。




百善孝為先。




這是每一代皇室的治國之本。




小閣老心裡嘆息,只希望景元帝發瘋的時候,還能殘留著些許理智,莫要真的將事情弄得太過難看。









太后正被關押在一處,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待著的地方。




骯髒,汙穢,冰冷。




就在她隔壁的囚牢裡,還有一個看起來被抽掉全部骨頭的男人,他從她醒來後,就一直跟一團爛肉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太后在這樣的環境下幾乎睡不著,她心裡咬牙切齒地恨,卻已經懶得再費力氣,直到幾乎精疲力盡,才勉強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聲清脆的咔噠聲,將太后猛地吵醒,這腐爛冰冷的囚牢裡,終於響起了其他的聲音。




太后眯著眼,才總算看到一點光亮。




在黑暗的地方待太久,太后幾乎被這點光亮刺痛到,她拼命眨眼,眼淚不住落下,過了一會,她才看清楚出現在她眼前的人。




景元帝帶著石麗君,就站在囚牢外。




他看起來和這地方格格不入,光是那張臉,就帶著居高臨下的傲慢。




景元帝沒有說話,是他身後的石麗君走前了一步,慢條斯理地開口。




太后過了好一會,才意識到,石麗君在唸的,是關於瑞王的行蹤。




從他離開封地,再到他回去,這一路上的行程與時間都赤|裸裸地宣佈一件事。




瑞王曾無比接近京城,卻還是選擇了回去。




()太后的臉龐幾乎扭曲起來,她原本一直坐著,卻因為石麗君的話猛地站起來,那哐當的聲音停不下來,是她身上的枷鎖。




這些沉重,令人憎惡的枷鎖,簡直是屈辱。




“皇帝,你想說什麼?”




太后沒有看著石麗君,而是盯著景元帝:“你想拿他來羞辱我?”




“寡人只是覺得,太后這麼一心一意為瑞王著想,可他到底還是辜負了你的一片苦心。”




太后的嘴唇蠕動了下,陰冷地說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景元帝知道瑞王的行蹤,這不奇怪,但重要的是,他是何時知道的?




如果是在瑞王已經順利離去後才知道的,那還好說,若是一路上都被盯著……




那無疑太可怕了些。




“真可惜,寡人派人去請他的時候,沒能將他順利請來。”景元帝笑了笑,那笑意絲毫沒有抵|達眼底,“不然,母子相見,該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事。”




“那你呢,皇帝,這不是你一直搖尾乞憐在期待的事嗎?”太后冷冰冰地說道,“只可惜,你的母后一輩子都不會在意你。”




石麗君的臉色陰沉下來,盯著太后的模樣活似要生撕了她。




太后留意到石麗君的神情,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誰讓她心中篤定,自己就算再怎麼樣,都不會真的出事。




“太后,看到你身邊那個人了嗎?”




景元帝沒有生氣,反倒是向邊上看去,那個癱軟在地上的男人,似乎還是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嘗試著要蠕動……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彷彿正如太后的猜想,他也只剩下這麼一堆爛肉。




“你想知道,對試圖用他們的事來激怒寡人的人,寡人一般會怎麼做嗎?”




太后微愣,跟著看向邊上的人。




她微眯起眼,她完全不然認得地上的,可皇帝的話……用先帝和慈聖太后的事來激怒……劉家?




太后倒抽了口氣,劉浩明?




景元帝的聲音還在不緊不慢地響著,帶著淡淡的笑意,“寡人一根根抽|出他的骨頭,看看到底是哪來的骨氣,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無奈地攤手。




“可看起來,效果不是怎麼好。”男人笑著,卻帶著殘酷冰冷的煞氣,“應該讓太后也聽聽看,那一根根骨頭被抽|出來的時候,他的嚎叫聲……”




太后緩緩轉頭,對上景元帝冷酷的黑眼。




“……會是多麼動聽。”




太后似有明悟,一瞬間,她像是無形間被什麼東西平敲打著腦袋,猛地倒退了一步,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不,絕不可能。”太后厲聲說道,“你不能,也不會這麼做。”




“寡人當然不會這麼做。”




石麗君上前一步,打開了牢門。




景元帝略一彎腰,從小門走了進來,他甚至還在笑,他的眼底有一種長久以來壓抑後的興奮,那種陰鬱,




癲狂的壓抑徹底蛻變成將要噴發的火山。




太后下意識往後又退了一步,她手裡能抓著的牌,不外乎那麼幾張,當最後保命的牌都失去作用時,她才真正頭一回,感受到無數人在景元帝身上覺察到的威壓。




那種宛如屠殺萬物的興奮感,浮現在景元帝的眼裡。




“對你,就太便宜了些。”




她該活著,痛苦的,扭曲的,如同蛆蟲一樣掙扎著活,很快,德妃也會來陪她。




“……不可能,到底是誰,你不可能……”太后色厲內荏地叫道,“你不可能逃離……你發過誓……”




她費勁千辛萬苦才挖掘出來的秘密,怎麼可能會毫無作用?在過去這麼多年,如果景元帝真的能殺她,早就已經動手了。遲遲沒有動手的根本原因,不就是因為慈聖太后那怨毒的死前贈言嗎?




倘若景元帝連這個都不在意,那他到底還算什麼?撕開人皮的怪獸?




“失去護身符的感覺,美妙嗎?”




景元帝今日特別有談興,又或者,那種古怪的興奮,讓他的眼神也異常扭曲,帶著某種陰鬱的黑暗。就像是長久以來束縛在他身上的枷鎖,被打開了。




……有人,把這頭怪物解放了出來。




這讓他活生生變成某種怪物。




活著的,可怕的獸。




什麼人?




那個,驚蟄?









夜色已深,就算是對景元帝來說,這樣的時辰回到乾明宮,也已經是太晚。




寧宏儒吸了吸鼻子,總覺得在陛下|身上聞到濃稠的血腥味。他對此緘默不言,只是欠身:“小郎君一整日,都沒有離開過內殿。”




“一整日都沒有外出?”




景元帝冰冷的聲線裡,還摻雜著某種古怪的輕快,就像是剛剛解決了什麼事,流露出過於興奮的熱意。




寧宏儒應是。




沉默了會,景元帝還是吩咐人準備冷水。




寧宏儒哽住:“……冷水?”




景元帝陰冷的視線掃過來,寧宏儒立刻堅定地重複:“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




等到景元帝重新踏足內殿,那溫暖的感覺讓他冰涼的皮膚都刺痛起來,不過這也壓下心頭嗜血的衝動。




男人緩緩漫步,那無聲無息的動作,本不該引起床上鼓包的注意,誰成想,那鼓包掙扎了幾下,毛絨絨的驚蟄鑽出來一顆小狗頭,到處吸吸鼻子,彷彿是在嗅聞著什麼味道。




他的眼角溼|漉|漉,鼻子紅紅的,就連那張嘴巴,也被自己折磨得有點發腫,帶著某種淫|靡腐爛的氣息。




赫連容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種畫面,他沉默了一瞬,輕聲說道:“驚蟄,你在作什麼?”




驚蟄委屈地說道:“不夠。”




“什麼不夠?”男人耐心地問他,人已經走到了床邊。




驚蟄朝他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硬生生將他往床上扯。赫連容任由他動作,輕易摔倒在床上。




……他的腰,好像被什麼硌到。




赫連容摸索了下,摸出一根……毛筆?他盯著這根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床上的毛筆沉默了會,然後試圖掀開驚蟄的被子。




驚蟄用力攥住被子:“我的。”




他超兇。




赫連容和他對視了一眼,緩緩鬆開力道,驚蟄以為他放棄了,這才稍稍安心,結果就在他放鬆的下一刻,男人的大手猛地掀開了驚蟄辛辛苦苦搭好的巢。




赫連容的大氅,赫連容的毛筆,赫連容的裡衣,赫連容的荷包,赫連容的玉璽(剛剛就是它硌到腰)……數不清的零碎小東西,以及濃郁的蘭香。




全部,都是赫連容的。




“我的東西?”赫連容挑眉,勾起了一串黑玉,“你從哪裡翻出來的?”




驚蟄一天貓貓慫慫就在做這個?




驚蟄衝他齜牙:“我的!”




他搶過被子,將所有的東西都圈在起來。




包括赫連容的胳膊。




男人黑沉的眼眸微微眯起,緊接著瞪大,露出古怪的興味,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暗色的蠱惑,“也包括我?”




驚蟄重重點頭:“我的。”他抖開寬大的被子,將赫連容也捲了進去,非常霸道,非常不講理。




驚蟄護食地將所有赫連容都包進來,不叫味道外散一點。




這是我的。




那也是我的。




這張床上,統統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