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八十七章





不然,驚蟄就有點可憐過頭。




分明自己才是那真正被受欺負,被受折磨的人,卻偏偏還要去同情可憐那加害他的怪物,就連再沒同情心的人,都會覺得他有些倒黴呀。




驚蟄眨了眨眼,嘆了口氣。




卻是有些安心。




他沒辦法去同情太多的人,畢竟就連他自己也沒辦法跟系統相抗,沒辦法讓它從自己身上離開,但是對於那些被系統影響到的人,驚蟄心裡或多或少還是有點愧疚的。




但是除了同情之外,他也不能做到太多。




系統的影響會持續一段時間,他要是繼續再這些人眼前晃悠,只會讓他們倍受影響,更加無法掙脫這個麻煩,他只能儘可能遠離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幫助。




但是,赫連容到底不一樣。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被系統影響到,那不管他的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出於本心,可最起碼也意味著他足夠安全。




誰能保證系統就真的從頭至尾都是個好的呢?




【按照人類的相處模式,您剛才說的話應該會讓系統傷心。】




“那你傷心了嗎?”




【…沒有。】




“我很抱歉,”驚蟄道,在過去了這麼久之後,他對系統已經不再是完全只有戒備,畢竟他藉助系統的力量也曾經做到許多的事情,甚至於它還曾經挪用了任務來幫驚蟄救下自己的朋友,對於這點他並非不感激,“只是你知道的,你的力量畢竟太強,你可以輕易的影響到任何一個人……但我要謝謝你。”




【…系統綁定錯人,按照你們的道理,是系統應該道歉。】系統冷冰冰的電子音響起,【綁定雖然錯了,但選中了宿主,是最正確的事。】




驚蟄抿唇,輕輕笑了笑。他不知道系統說的那些過去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只要有那麼一點可能性是真的,他都會力求讓它不發生。




這與驚蟄之前事不關己的態度截然不同。




他之前努力想要完成任務,一來是不想被懲罰,二來是因為他不想讓瑞王登基,而最後,就算他再怎麼嚮往淡泊平靜的生活,可如果山河破碎,國破家亡,他又怎麼可能如願?




在這之外,景元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會遭遇什麼,什麼時候有可能會死,這些驚蟄都漠不關心。




他並不那麼喜歡景元帝。




他也沒有那麼多心思能夠顧及到其他人。




可當容九等於赫連容,等於景元帝的時候,驚蟄就沒辦法坐視不管。他知道這樣的想法,有些自私偏頗,但人難以控制自己的情感。




只要有那麼一點可能,他都不會讓赫連容出事。




“驚蟄……”




一個有點不滿地啃咬落在他的喉嚨上,這個力度肯定留下明顯的痕跡,就算只是藏在衣領附近,一個若隱若現的紅痕,也足夠留下更多的遐想。




“我只是在回憶,過去的你到底做了多少……我該不滿的事……以及,在你眼裡我到底是有多脆弱?”




驚蟄有些不滿地撅了撅嘴,看起來更加年輕,他的身上有著活潑的朝氣,讓人一見到就彷彿會被傳染。




“那些,不過無關緊要。”赫連容隨意地說著,與此同時,御駕停了




下來,“至於你……”




男人冰涼的眼球注視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雙冰冷無機質的眼睛,莫名讓驚蟄想起了昨夜的夢中那些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幾乎從每個角落……都在凝視著他的眼球。




那有些可怕。




赫連容注視著他。




驚蟄長得俊秀好看,不是那種一眼就非常亮眼的人,卻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叫人喜歡,他有一雙明亮漂亮的眼睛,每次看著人的時候,都彷彿被沉溺在那汪水裡。




他的手掌並不細膩,摸起來有些粗糙,卻足夠有力。皮膚有些白皙,卻不是那種瘦弱的白,身量抽長之後,長得也足夠高,確如他所宣言,從外表來看,驚蟄絕對不算脆弱。




只是在赫連容的眼裡的確如此。




“你……就連一個拿刀的小孩……都能輕易殺了你。”赫連容淡淡說道。




驚蟄跳腳:“我也沒有那麼弱吧!”




而且持刀的小孩又是哪來的?小孩就不該拿刀。




“當他想要殺了你,而你根本不會對他下殺手的時候,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想要殺一個人有無數種方式,他可以瞬間奪走任何一個人的呼吸,單是用手就足有六十七種方式,而每一種方式驚蟄都不可能避開。




他不是在危險的環境裡滋養出來的。




哪怕在宮裡這麼多年,他對威脅的感知也僅存於意識裡,在身體上……他是絕對無法躲開那麼多的襲擊。




有時候不能責怪赫連容像是個怪異的偏執狂,驚蟄絲毫不知自己身處的危險,那種散漫自然的態度,輕易就能為自己招惹無數的危機。




奈何,他那樣一雙手的確不適合握刀,也不適合奪走其他人的命。




驚蟄做不到。




時至今日,赫連容終於不得不放棄訓練驚蟄提刀殺人的想法。




他倒是想呢。




只是驚蟄無法這麼做。




他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這樣一個柔軟的笨蛋。




他明明知道朋友是危險的存在,卻還縱容自己擁有那麼多所謂的朋友。哪怕三順差點拉他去送死,他也絲毫不覺得為難。




像他這樣的人,倘若有朝一日有人抓著他的朋友,讓他一定要做出一個選擇的時候,驚蟄也不會做出選擇。




他會拼了命的將兩個人都救下來。




因為他就是這麼一個愚不可及的蠢貨。




想到這裡的時候,赫連容竟是有些不高興,他極其陰鬱暴躁,咬牙切齒地想,而驚蟄,永遠都不會把他放在……




一個溼漉漉的吻,落在赫連容的唇上。




“你不高興了嗎?”




赫連容低頭,就能看到驚蟄在認真看著他。




“我會聽話。”驚蟄輕聲說,“我會去學武功……這話應該這麼說嗎?你們是把那樣稱作武術還是武藝?”




他有些頭疼的想了一會兒,不明白這中間有什麼區別。




“我會




努力去學一些保護自己的辦法,你不要總是想那麼多,這好像這些都是你的責任……()”驚蟄這話剛剛說出口就意識到不對勁,偷偷看了一眼,果然男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很高興。?()_[(()”




他安靜笑了起來。




“我對你很重要……這讓我,很高興。”




赫連容沉默了會,哼了聲,又在驚蟄的親親裡哼了聲,拉著他過來更加用力地吻過去。




他們兩個人在御駕上黏黏糊糊好久,才終於下來。




這還虧得是驚蟄及時想起他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羞恥得差點要暈過去。御駕就在太醫院外面停了那麼久,卻始終沒人下來,但凡是個人都會猜想。




驚蟄下了御駕後,面色微紅,抱著暖手爐亦步亦趨跟在赫連容的身後,就像是小雞跟著老母雞。




這話是宗元信說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就依靠在門口抱著胳膊幽幽開口。




太醫院的門口並不只有他一個人,但只有他這麼特異獨行,其他的人都跟在他的身後低下頭,朝著皇帝恭敬地行禮。




驚蟄越過赫連容,看到了宗元信……以及他被吊在脖子上的左手。




驚蟄瞪大了眼睛。




雖然他的確聽到赫連容說要敲斷他的左手,但他沒想到石黎真的把宗元信的左手給打斷了。宗元信順著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的胳膊,有些不在乎地舉起來晃悠了兩下。




“我這是罪有應得。”




他一邊說著,一邊畢恭畢敬朝著景元帝行了個禮。




昨天在被皇帝的人丟出來的時候,宗元信就已經意識到不對,雖然他的確是被興奮衝昏了頭腦,但如果他能更冷靜一些,他肯定不會這麼做,至少不會這麼突兀。




他之所以那麼隨便就能越過乾明宮的守護,那只是因為從前景元帝對他的放縱,以及他也是唯一一個在這種情況下能夠見到驚蟄的人。




宗元信一直在給驚蟄調養身體。




若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接觸到驚蟄。




但也正因為這樣,宗元信犯下的錯誤,卻足以要了他的命。




從今往後,景元帝絕不會再給予他那樣的信任。




就算驚蟄不在乎。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如果不是今天驚蟄主動要求,赫連容不可能讓他到太醫院來。




從驚蟄抵達太醫院而至於現在,皇帝一直跟在守在他的身邊,不叫任何人靠近。




就算他與太醫談話的時候,驚蟄的身邊同時也有三四個人跟在他的左右,而宗元信沒有找到任何一個靠近的機會。




直到驚蟄自己鼓了鼓氣,找上宗元信開始。




“我想知道,你說的辦法究竟是什麼。”




宗元信:“你難道不為我的試探生氣?”




就在驚蟄主動走向他的瞬間,他都敏銳感覺到有好幾雙視線都盯上了他,如果他再有妄動,怕是下一刻他的命就要




()沒了。




“有點生氣。”驚蟄道(),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




宗元信微愣?[((),然後無奈搖頭。




“那如果是朋友呢?”




驚蟄:“如果是朋友,你想問什麼,可以直接來問我。”




宗元信試探著說:“比如?”




“比如,昨天你應該直接問我,你是不是那個能夠控制蠱蟲的新主人?”




“……然後?”




宗元信感覺自己有點木訥,甚至有點茫然。




驚蟄對他露出有點活潑可愛的微笑:“然後我就會說,是的。”









黃儀結沒想到,自己和驚蟄的下一次見面,會是在地窖前。




她正在,隔著地窖吹哨子。




試圖命令那些蠱蟲。




那天黃儀結本以為自己會在乾明宮丟了命,一件突如其來發生的意外,卻打斷了景元帝的威壓。




乾明宮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正因為此,景元帝只讓她來太醫院協助宗元信,就什麼也沒說地離開了。




黃儀結死裡逃生,儘管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




來到太醫院後,黃儀結才意識到,宗元信試圖嘗試的,幾乎是她們蟲巫的禁|忌。




“你不能就這樣試圖把它們取出來。”她記得過去這些天的爭辯,“宗元信,它們不是一處傷口,不是一個被割掉就能好起來的腫塊,你能明白嗎?”




“它既然存在於身體內部,為何不能直接挖出來,我有足夠的把握……”




“……甚至不足三成……”




“那是有用的!”




“那是致命的!”黃儀結毫不猶豫地怒吼回去,什麼儀態,優雅,這些鬼東西,在她改名俞靜妙後,就都和她沒有關係,“它們是活的!你以為那些蟲奴為什麼被割開了腰腹都能活,你以為蠱蟲為什麼能控制人,你以為它們是不會感知的蠢貨嗎?”




她的聲音尖銳,反倒是把宗元信的氣焰壓下去。




“宗元信,如果你不能找到這些蠱蟲的主人,那我告訴你,甭想,甭想!”




不管中毒……或者中了蠱蟲的人到底是誰,他都會在宗元信試圖開刀的那一瞬間,就慘然死去。




蠱蟲是活著的存在。




宗元信皺眉,揹著手來回踱步。




“但是,如果他之前也曾遇到許多麻煩,受過不少傷,它要怎麼判斷,這種傷口到底是遇到襲擊,還是有人要割開皮肉把它們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