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生 作品

第一百章





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驚蟄那異樣的呼吸才稍稍恢復了正常,四肢將將有了一點力氣,他就下意識掙扎了起來。




優美白皙的大手捂住驚蟄的臉,冰冷壓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難以掩飾的森冷:“驚蟄,你想逃?”




驚蟄拼命扯下赫連容的手掌,大口呼吸了幾下,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他茫然盯著男人那隻大手,隱約知道,如果剛才赫連容不那麼做,他怕是會暈過去。過於激烈的呼吸,好像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哪怕到了現在,驚蟄的呼吸也還是比往時要急促。




他閉了閉眼,好似要壓下心口怪異充滿的情緒,只是不管他再怎麼忍,一種沒來由的憤怒迅速擠佔驚蟄的思緒,不管他怎麼壓制,都沒辦法將怒火驅逐。




又喜又怒,這過於激烈的情緒,讓驚蟄只想遠離赫連容。




可驚蟄只不過一個動作,赫連容就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那力氣根本掙脫不開,彷彿焊死在了皮肉上。




“我決不允許你離開。”




那陰冷,瘋狂的語氣,浸滿了怨毒的陰鬱,恨不得化為實體將驚蟄徹底束縛起來。




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你知道她們還活著,知道了許久,卻從來都沒想過要告訴我?”驚蟄氣得哆嗦,連聲音都尖銳起來,“你甚至想要殺了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對嗎?”




赫連容面無表情地看著驚蟄,在這黃昏時刻,真真如同一個怪異的鬼魅。




他沒有回答驚蟄。




這叫驚蟄的心不住墜|落,好似跌到了冰窖裡。




“放開我。”驚蟄終於再忍不住那種怒意,試圖甩開他的手,“赫連容,你真是個混賬!”




還沒等驚蟄掙脫開,一股巨大的力量將驚蟄擁住,那高大的身影如同異樣的束縛,將驚蟄的全身都籠罩住,再沒有逃離的機會。




男人無視了驚蟄的掙扎,兩人的力氣本來就極其懸殊,根本無法比較。




赫連容的聲音暴戾,陰冷,帶著再無掩飾的殺意:“我為何要告訴你?”




那聲音如同一記重錘,打得驚蟄有點恍惚。而男人彷彿不知道自己話語裡的分量,刻薄殘忍地說下去。




“告訴你,你那至親至愛的家人還活著?告訴你,她們也在奮不顧身地找你?告訴你,她們和你亦是同樣心情,恨不得替對方去死,換得安寧一世?”




赫連容的聲音低沉,輕柔,如同異樣的蠱惑。然字字句句,都充斥著暴烈的情緒,就好似在冰層下,赫然是將要噴發的熔漿。




驚蟄的呼吸都要僵住,彷彿不可置信。




“我為何要與你說這些?讓你動搖,讓你回頭,讓你原本就多情的心,還要再記掛上血緣親人?




“驚蟄,那絕無可能。”




驚蟄幾乎要為那沉重情緒感到痛苦,不僅是為了男人這瘋狂惡意的想




法,更是為他如此隱瞞到底的態度。將將建立起來的信任,還未壘成堅固的圍牆,就再一次將要倒塌。




“不論他們是死是活,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並不會因為他們的死去,我就會忘記他們的存在。”驚蟄的呼吸顫抖著,“你為什麼還不明白?這根本不同。”




“有何不同?”赫連容冰冷地笑起來,“親人如家人,驚蟄,你不是說過,要我成為你的家人?”




驚蟄語塞,這人簡直是強詞奪理,偷換概念。




“你放開我。”驚蟄叫道,“並非是這個問題,而是你再一次……”




“騙了你?”赫連容古怪地重複了這句話,“不,驚蟄,在這件事上,我從未騙過你。”




驚蟄咬住唇,才堪堪忍住一聲尖叫。




是,赫連容在這件事上,的確沒有騙他。因為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他這件事,將他徹頭徹尾地瞞在鼓裡,就好像他是個蠢笨的呆瓜,可以輕易玩弄罷了!




“你想逃離我,就為了見她們?”




赫連容的聲音帶著溼冷的寒意,在這逐漸昏暗下來的天色裡,那寒涼伴隨著漆黑,如同怪異的暗影,帶著危險的氣息。




“我為何不能見她們?”驚蟄氣得發抖,都沒意識到自己又落了淚,“你明明知道我多麼想念她們,你分明清楚她們何其無辜,卻故意瞞著這件事,讓我迄今都以為她們慘死江水中!”




“你越是在意,越是喜愛她們,我就越是嫉妒,憤怒,恨不得將她們撕碎。”那浸滿惡意的聲音在某一刻,不知為何竟如同野獸的哀鳴,帶著奇異的痛苦與不安,“……驚蟄,留下來。”




驚蟄拼命眨眼,才能掃去那些霧濛濛的淚意,免得讓他看不清楚前方。




哪怕在這個昏暗的時刻,光憑人的眼力,已經幾乎看不到什麼。隱隱約約的,就連那受傷鏢師的呼吸聲都顯得壓抑了些,彷彿被他們的爆發嚇到,連氣息都不敢流露。




驚蟄很累。




他不想和赫連容吵,有一半的心思早就已經飛出去,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孃親與岑良的跟前,而另一半壓抑、不安的情緒,卻仍落在赫連容的身上。




驚蟄精疲力盡地鬆開力氣,靠在赫連容的懷裡,喃喃地說道:“我想見她們。”




寂靜無聲,只餘下冰涼的寒意。




“……我想見她們,赫連容……我想見她們……我想……”




也不知到了何時,赫連容森冷壓抑的聲音響起:“會讓你見到她們的。”那語氣充滿暴虐與憎惡,彷彿就連說出來,都是那麼難以容忍。




這口氣一鬆下來,驚蟄幾乎站不穩,是靠著男人的胳膊才勉強站住。




“……還有,別殺他,別殺張世傑……我知道鏢局出事,與你無關……不要殺他們……”




驚蟄的聲音越來越弱,大驚大怒,大喜大悲,如此激烈的情緒,險些讓他崩潰。




他甚至都不知道赫連容有沒有回答,就昏了過去。









同州,張家鏢




局。




一大早,張夫人的眼皮就開始狂跳。她捂著左眼,又摸了摸右眼,這人就開始納悶起來。




這俗話裡,不管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的說法都有,可是這兩隻眼睛一起跳,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不會是她那丈夫又出了什麼狗屁事吧?




張世傑帶人離家,已經有好些天,鏢局人少了,就也安靜許多。




進進出出的,多是女眷。




不過鏢局內,也還有幾個留守的鏢師,不至於傾巢而出,以至於後方空虛。




鏢局人少了,照顧起那些老弱病殘,就也麻煩了些。為此,柳氏和岑良幾乎得空就過來,就為了給張夫人搭把手。




這日,柳氏帶著岑良剛到,就看到張夫人揉著眼睛,一副不舒服的模樣。




柳氏:“可是眼睛出了問題?”




張夫人納悶:“只是跳得厲害,說不清。”




她看向二人,又道。




“良兒L不是要處理鋪子上的事情嗎,怎麼有空過來?”




岑良笑著說道:“今日掌櫃的給我放了半天假,我就跟著孃親過來。”




岑良已經能當半個家,將同州這幾間鋪子都管得穩穩當當,不過她到底是外來者,資歷還不夠多,暫時還爭不過那些老掌櫃。




有些時候,那些人也會排擠她。




岑良並不著急,她有的是時間慢慢耗著。有能者居之,她能做得好,何必擔心。




這樣一點一點蠶食下去,也未必不好。




張夫人哈哈大笑,正要說話,就看大門口匆匆有人闖了進來,那人不是鏢局的人,鬍子拉碴,看著有些落魄。那臉上焦急慌張的神情,卻讓張夫人笑意收斂,猛地站了起來。




“姜老八,你來這作甚?”




張夫人這話一出,前院四散的其他人,也下意識聚攏了過來,有意無意將柳氏岑良護在中間。




這裡頭,就唯獨她們兩個不會武。




這男人是經常在京城和同州四處流竄的賊人,說膽大也不大,就只是弄些小偷小摸的事情,頗叫人不恥,但也沒有大惡。




“張夫人,你又何必如此緊張?”姜老八這麼說這,自己卻也滿頭大汗,甚是緊繃,“我這次來,是為了張世傑的。”




張夫人微眯著眼,就見這落魄男人嘴巴不停,將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告知。




“……現在張世傑已經下了牢獄,不管你信與不信,你現在最好帶著人立刻離開同州。”姜老八說道,“這裡離京城太近,要是徹查下來,你們也會鋃鐺入獄!”




他說完這話,甩下幾張畫像,就匆匆走人。




有鏢師撿起來,一看,臉色大變,忙遞給師母看。




那赫然是文宣與其他兩人的通緝令。




張夫人臉色微變,手指在畫像上摩擦了幾下,這畫像摸起來,倒是有幾分真,應當不是假的。




這張世傑當真是個禍頭,怎麼進個京,都能惹出這樣的麻煩




事?()




張夫人心裡將丈夫怒罵了幾遍,面上還算沉穩,立刻吩咐下去:多寶,你去將鏢局內的所有人都找來,速度要快;明和,你帶兩個人,去收拾細軟;二流,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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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命令下去,整個鏢局都動起來。




張夫人幾步走到柳氏母女跟前,握住了她倆的手:“也不知道張世傑那個蠢貨到底又惹出什麼事來。我現在必須帶著他們離開同州,待安頓好了後再回來。你們兩人速速回去,日後若是有人問起關於我們的事,照實回答就好。”




岑良明瞭張夫人的意思,不免說道:“您怎麼會覺得,我們會背叛張家呢?”




張夫人微愣,笑了起來:“這不是背叛。你們與張家走得近,這是無法隱瞞的。照實說,反倒才是好事。”




她還要再囑咐兩句,大門外響起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噠噠,噠噠——




如同某種不祥的徵兆。




張夫人下意識抄起桌邊的刀,就見那接連不斷的馬蹄聲,正正就在門外停下。




不多時,一個臉上帶笑的年輕郎君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十來個人,個個都是侍衛打扮,氣勢威壓之足,瞬間壓下了鏢局這些鏢師。




張夫人微眯起眼,這些人的手上,必定沾滿血腥。




“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我張家鏢局?”




為首的郎君笑眯眯朝著他們拱了拱手,比起後面那群凶神惡煞的侍衛,瞧著還算和氣:“在下茅子世,今日前來,只是想請兩位過府一敘。”他的目光越過張夫人,看向柳氏與岑良。




霎時間,好幾個鏢師都擋在她們兩人跟前。




這群常年遊走危險的人,比原主還要更快地意識到他們的目標是誰。




岑良扶著柳氏的胳膊,蹙眉說道:“你的主子是誰?”




茅子世欠身說道:“等兩位到了便知。”




這人來歷不明,態度強硬,然與岑良說話的語氣卻很是謙卑,並無居高臨下的感覺。




岑良幼時顛沛流離,很能感覺到那種不同。




張夫人:“據我所知,她們兩人在同州,並沒有太多故交。”那赤|裸鮮明的懷疑,讓茅子世笑了起來。




“張夫人,這故交呢,在京城。這次前來,就是特地為了接岑夫人與岑娘子進京的。”




他待張夫人,那說話的態度又有不同,帶著某種幽幽的壓迫。




“還望張夫人莫要阻攔。”




“若我一定要攔著呢?”




茅子世臉上那種笑意變得有些薄涼,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那就得罪了。”









岑良已經有些想不起來,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清楚記得張夫人力有未逮,差點被傷的時候,是她衝出去攔在張夫人的跟前。




“莫要傷了他們,我跟你們走。”




就在岑良衝進去的瞬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包括抬起手阻攔的茅子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