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39章 中山狼8

    林雨若回頭,驚喜點頭:“對呀!她會點頭的……我阿兄這麼優秀!”

    林斯年望著妹妹誠摯清澈的眼睛,狼狽無比地別過頭。他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知道自己內裡的腐爛足以吞噬所有的善意。可他此時此刻確實為之心動——

    或許真的有一個時候,他選了合適的機會表達了自己的愛意,他的愛就不會走到夢中那樣決裂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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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圓暗暗叫苦,在那對兄妹說話的時候,她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不弄出一點聲音,好離開這裡。

    好不容易覺得自己遠離了涼亭,徐清圓手軟腿痠,從地上爬起來,顧不上裙裾上沾上的泥點塵土,便倉皇無比地離開。她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見涼亭中人影移動,她便步伐加快。

    她顧不上淑女儀姿,只想快快逃離這個地方。

    她絕不能被林斯年碰上,絕不能聽林斯年向她告白。她不願傷害那個對她有愛慕心的郎君,她不願尷尬地去面對一切。

    也許是她膽小,她能想到的法子只是躲避。

    徐清圓腳步凌亂,跌跌撞撞,又怕在園中撞見其他人。天上雷聲越來越轟烈,雨點越來越大,徐清圓茫然之時,一道電光劈下來,照亮了前方一個天地——

    迷霧中,她看到了一棵巨大的紫藤花樹。

    紫藤花蔓蔓垂落,樹下黝黑,樹樁被挖空,儼然有一個不引人注意的樹洞。若非閃電照亮,平時它被花遮擋著,不會被人看到。

    徐清圓些許驚喜,快步走向紫藤花樹,彎腰鑽入樹洞中躲雨。

    她站在樹洞中,看著紫藤花搖曳,天地間滴滴答答地下雨。這方世界這樣安靜,想來林氏兄妹應該找不到她。

    唯獨苦了蘭時,應該也不容易找到她。

    她心中七上八下,卻也只好藏身這裡,希望等雨停了,或者林氏兄妹離開了再說。

    這樣想著,徐清圓慢慢坐了下來,靠著樹身長長舒口氣,開始仰臉打量這個小世界。

    這樹身很大,她挨著洞口而坐,聞到泥土芳香。徐清圓抱住雙膝,手指撫摸樹樁時,摸到了洞中樹壁上凹凸不平的字。

    她意外無比,想不到樹洞裡面會有刻字。這方小世界漆黑無比,不舉著火摺子,恐怕也看不到這些字寫的什麼。

    但是,偏偏,徐清圓家學淵博。

    她只是閉著眼睛,摸索字身,就輕輕念出了這些字:

    “晨曦以沐,百世來賀。我兒赤子,光華且璨。

    “靈威來降,萬福皆庇。我兒束髮,壽考且寧……”

    字寫的小而入木三分,不斷向樹壁深處延伸。徐清圓手摸著這些字,手指也不斷向更深處去摸。

    她摸到最裡面的小字:“……我生永愛……啊!”

    一隻手搭在了她手上,同時,另一隻手伸出,捂住她的嘴。

    晏傾聲音輕而涼,在她耳畔響起:“不要叫,是我。”

    --

    徐清圓目中驚恐收起,眨了眨眼。捂住她嘴的手收回去,按在她手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徐清圓適應了昏暗的洞中光,才看到原來在樹洞的最裡面,坐著晏傾。

    晏傾腰桿筆直,面容沉靜,髮鬢有些潮溼。他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久,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她忽然有些生氣,說的話卻仍是溫柔抱怨的:“晏郎君,你為什麼嚇我?”

    晏傾無奈道:“娘子進來躲雨時,我早已在這裡了。我沒有想好該怎麼和娘子打招呼,因為娘子好像並沒有發現我。直到娘子的手一直向裡面摸……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提醒娘子,才驚嚇了娘子。

    “抱歉。”

    他說話輕輕柔柔,徐清圓本就沒多少的氣,在他解釋後便不氣了。

    她打量著他,忽然間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

    許久沒見到他了,他竟然回來了。

    可是暮明姝向他告白,他又聽見了。

    千言萬語,心頭澀澀,徐清圓低下頭,手足無措——她該說什麼?直接問他查她阿爹的線索?還是問他怎麼回來了?

    ……這似乎很不禮貌,還顯得功利心很重。

    她不願晏郎君討厭她。

    晏傾見她尷尬,雖然滿心疲累,卻還是主動開了口:“娘子來躲雨的嗎?不如我出去,將位置讓給娘子吧。”

    他起身要走,徐清圓伸手來攔他。她手指擦過他手背,他飛快離開,她便只拽住他衣袖。

    他看了她一眼。

    徐清圓抿唇,囁嚅:“這裡……這麼大,我一開始還沒看到你也在呢。便是兩個人躲雨,也沒關係的。郎君不必走。”

    晏傾本想說,於理不合,對她名聲不好。

    但是他今日實在疲憊,也實在不想搭理這些繁文縟節。他強撐著和她說了幾句話,就已經到了極限。她既然不願打破這種平衡,晏傾便也不吭氣了。

    徐清圓問他:“郎君,你是躲公主殿下,躲到這裡的嗎?”

    其實答案不是這個。

    但是晏傾含糊地應了一聲。

    徐清圓眼睛輕輕彎了一下,一下午難堪的心情,都因此好了很多。外頭潮溼,而他身上有清潤的不知名的香料,讓旁人覺得寂寥,讓她覺得親切。

    徐清圓輕輕靠近他。

    她問:“我能往裡面坐坐嗎?”

    晏傾溫和:“娘子隨意。”

    徐清圓挨著他肩膀坐好,他一動不動,守禮非常,沉靜無比地目視前方,似乎並不在意身邊有誰。

    徐清圓偏過臉看他,和他聊天:“其實,我不是躲雨躲來的,我也是躲人躲來的。”

    她語氣中的小小煩惱,讓他有了興趣。

    他側頭,像她一樣,說話聲音很低:“躲誰?”

    說話間,氣息溫熱,眼睛與她對上,二人都靜了一下。

    徐清圓才輕聲:“一個愛慕我的人。”

    恍惚中,晏傾聞著她身上的氣息,察覺到她不自覺地靠近。她對他的信任像罌粟一樣焚燒他,讓他心頭荒草雜生,頹敗又新生。

    他出神了很久,才輕輕回了一個字:“哦。”

    徐清圓:“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晏傾並不想知道。

    他意識到自己短暫的過界後,便想與這位徐娘子保持距離。今日之事,情非他願。

    可她仰著臉,拽著他的袖子,眸子清湖一樣,小聲和他說話。

    他只好問:“是誰?”

    徐清圓:“林斯年。”

    晏傾猛地抬頭看她,頹然之情因此清醒了幾分,他抬手拽住了她手腕,讓徐清圓驚訝地眨了眼。

    晏傾道:“徐娘子,聽著,他不是良配。他身上疑問很多,你不可與他走近。”

    徐清圓怔片刻,低頭看眼他的手,她應了:“好。我聽郎君的。”

    晏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肌膚被燙的灼熱感。而他自暴自棄,只覺得這種幻覺,好像在徐清圓身上越來越不嚴重了。這代表著什麼,他不想去思考。

    晏傾靠著樹壁,無力道:“……我只是公事公辦,沒有其他意思。”

    徐清圓抱臂含笑,垂著眼瞼:“我並沒有說郎君有其他意思呀。我沒有多想。”

    她微微閉了眼,安靜地伏於晏傾身邊。她想芙蓉園那麼多郎君,只有晏郎君不嫌棄她身份,願意和她說話,還提醒她小心誰。

    他真好。

    他格外地好。

    晏傾還在打著精神,斟酌字句:“林斯年可能牽扯一些事……”

    她“唔”了一聲,抱怨道:“……你有時候真像我爹。”

    晏傾滿腔的勸誡滯住,他少有的啞口無言,面容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