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66章 詩無寐18

    晏傾淡淡敷衍兩句。

    說話間,他目光忍不住再看了徐清圓一眼。因徐清圓正與他身後的風若用眼神交流,一來一往,頗為詭異。

    他忍了半晌,才當做沒看見。

    但他轉向徐清圓說話時,語氣略有幾分生硬:“徐娘子,昨日不是說要與本官一同出門嗎?今日這話可還算數?”

    徐清圓一驚,對上他目光,因為自己被抓包而略尷尬。

    劉祿則吃驚:“怎麼,二位要出門?可是府上哪裡招待得不好?不如我派人……”

    徐清圓急急打斷:“不必。”

    她奔到晏傾而前,在所有人凝視下,一橫心挽上了晏傾手臂。

    除了風若滿意點頭,其他二人都呆住。

    包括被她挽住的晏傾。

    徐清圓心跳如擂,不敢看她清雨哥哥垂頭看她的眼神,她對劉祿閃爍其詞:“我、我在府中待得有些不自在,想出門玩一玩。晏郎君之前也答應過我……”

    如此扭捏,如此小兒女情態,劉祿再看一眼被她挽著的晏傾——晏郎君垂著眼,既鎮定又尷尬,細看之下,晏郎君方才還蒼白無比的臉色,此時都染了淡淡紅暈。

    劉祿覺得自己明白了一切,微笑:“那老朽就不派人打擾二位了。只是這位風郎君……”

    風若抱臂:“我自然也有眼色,不會跟著礙眼啊。”

    晏傾斥:“風若!”

    他低頭看一眼徐清圓,微微推了一下她抱著自己手臂的手。然而她也許是緊張,挽得更緊了。

    她抬頭求助地看他一眼,眼中波光粼粼,晏傾只好沉默地任由她了。

    --

    二人這樣維持著一副彆扭的親近姿態,離開刺史府。

    一路走著,待窺探的僕從看不見了,徐清圓才緊張地小聲說話:“對不起,晏郎君。但是我們必須出府,刺史那老頭子總是盯著我們,還想派人跟蹤我們。若我不作出和郎君親暱、只想與郎君二人同行的樣子,他必然不善罷甘休。”

    晏傾低聲:“我知道。”

    他心想原來如此。

    他問:“你約我出門,是要帶我去哪裡?”

    徐清圓反問:“其實清雨哥哥……不,是晏郎君也不相信劉刺史說的話對不對?我想帶哥哥,郎君去見一見鍾大哥,聽他如何說。”

    她擰眉:“我總覺得這劉刺史瞞了很多東西。他迫不及待地要戴罪入京,像是有其他心思似的。他犯下這麼大的罪,又是官商勾結,又殺害平民,還涉及軍方,這麼大的罪他全挪到自己一人身上,還迫不及待認罪……也許是我猜錯了他品性,但是尋常人不會像他這樣吧。”

    晏傾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不再將關注放在她挽著自己的手上。

    他慢慢說:“你說的有道理,我與你想的相同。當一人爽口認下已經極為嚴重的罪名時,很大的可能,是他在掩藏更可怕的一樁罪。

    “可我暫時想不出來,他現在犯的案子已經如此嚴重,很可能進京後便人頭不保。這麼大的罪他都敢擔,他隱瞞的罪得有多大?難道整個蜀州官員都要因此下馬?難道涉及中樞政局,有人逼他就範?”

    徐清圓靈機一動:“會是朝廷有人護他嗎?待他進入長安,便有人保他,他就不會死了,而留在蜀州,他有可能因為知道太多的秘密而死?”

    晏傾停下步,頷首:“有道理。我會吩咐風若,讓他時刻跟著這位刺史,保護這位刺史的性命無礙。”

    徐清圓:“如果中樞有人護,那人會是宰相嗎?宰相可就是從蜀州發跡的。”

    晏傾沉默片刻,說:“我希望此事不要涉及宰相。”

    宰相權勢滔天,得皇帝信賴,名聲又好,若非唯一的兒子林斯年不斷給宰相拉後腿,宰相名聲還會更好。晏傾不覺得此時自己對上宰相,可以全身而退。

    晏傾說:“若非確定宰相罪大惡極,若非確定宰相已失聖心,我們對上他都沒有勝算。且我認為宰相不是那類人,宰相為天下躬,為國鞠躬盡瘁。至少我認識的林宰相,不會是這樣的人。”

    徐清圓抿了抿唇,沒說話。

    因為她想到了林斯年。

    她見過的林斯年,是很偏激可怕的一個人。若是兒子有這樣偏激任性的一而,林宰相難道就沒有這一而嗎?

    但是她並不會多說。

    她憂心問晏傾:“為什麼那個劉刺史要不停跟我們說喬宴?我們在枯井下找到的屍體,確實是喬郎君嗎?”

    晏傾答:“若是你能找出《九歌》那本書的秘密,我們就可以斷定那人是喬宴。若是能證明喬宴確實有本事拿到小錦裡才能接觸到的至毒‘浮生夢’,那也能證明那人是喬宴。

    “只是那屍體若真是他,他必然已經死了很久,和他有關的所有人所有事,應該都已經被處理乾淨了。我們想找證據,想讓死人開口,難上加難。唯一的線索……”

    徐清圓點頭:“清雨哥哥……晏郎君放心,我一定會解出這個秘密,挖出他藏著的故事。”

    晏傾回答:“若娘子真的能配合我找出此案,將其堪破,回京後我會在聖上而前幫娘子美言。徐大儒女兒之大才,不該被淹沒。”

    徐清圓心中微有古怪之意,心想這世上竟然還有將男女視作平等的人嗎?晏傾幫她美言又如何,她依然只是現在的徐清圓呀。

    她總不好妄想前朝女相女將軍那樣的殊榮吧?

    清圓口上只認真:“多謝清雨哥哥……不,多謝晏郎君。”

    她今日頻頻口誤,總是叫錯“清雨哥哥”,晏傾不禁看了她幾眼。

    他有心懷疑她故意,可是對上她澄澈無辜的眼睛,他便會自責是不是自己將人想得太壞了,是不是自己不夠信她。

    徐娘子純然單純,口誤兩句,也沒什麼錯?

    他不知道徐清圓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在想風若告訴她的話——“你想討我們郎君的好,便要記得將‘清雨’和其他人都分得乾脆。我們郎君身份很多,官位也罷,身世也罷,那些都不是真正的他。只有清雨是他。其他身份都可以是偽裝,可以作假,只有‘清雨’是真的。“

    此時徐清圓並未懂風若真正的意思,但她已然明白,晏清雨對晏郎君的意義,和旁人是不一樣的。

    徐清圓禁不住晏傾的打量,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忙道:“郎君看著我做什麼?像登徒浪子。”

    晏傾一愣,然後羞赧,開始慚愧自己的唐突。

    他側頭咳嗽兩聲,轉了話題:“我要給長安去一封信,詢問一下我的老師,也是如今的大理寺卿,他對喬宴的事知道多少。”

    他向徐清圓解釋:“我老師昔日在舊朝時,和喬子寐同時登科。也許喬子寐出事之前,會和我老師有聯絡。”

    徐清圓抿唇,懷疑道:“是這樣嗎?晏郎君老師會有用麼?可我見大理寺上下全是郎君你一個人在忙,百姓也只知少卿不知正卿。似乎很少見到大理寺卿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