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69章 詩無寐21

    晏傾無奈:“……是。”

    他且羞且愧,認錯:“是我欺負了徐娘子。”

    清圓:“不是露珠妹妹嗎?”

    晏傾怔一下,從善如流:“是我對露珠妹妹不好,我太活該了,應該百般補救才是。”

    眼中霧濛濛的清圓露出笑容,俯身再撲入他懷中,她怪罪他:“我爹也沒這麼嚇唬過我,你是很討厭,讓我、讓我……變得很奇怪。我討厭你。”

    晏傾心口猛跳,心臟快要跳出喉嚨。

    她軟綿綿地重新抱過來,肌骨香暖,他手足無措之下注意到兩人行為的不妥,他試圖推開又擔心她多想,不禁左右為難。

    他手拿著那方帕子,都不敢落下。另一手握成拳,微微發抖。

    好一陣子,他才剋制住自己回抱的衝動,勉強溫聲:“好了,起來吧。我已經沒事了,我們坐著說話便好。”

    徐清圓迷茫抬眼,眼睛上羽簾一樣的密密睫毛擦過他下巴,換得他身子一僵,猛地別過頭。

    徐清圓便只看到他散下烏髮下緋紅的耳珠。

    但她以為這是他先前咳嗽咳出來的。

    徐清圓:“說什麼?”

    晏傾聲音微啞,既剋制,又微惱:“你自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卻來問我?”

    徐清圓呆了呆,終於想起了自己今夜的目的,也終於反應過來她靠在他懷中的姿勢有多不好。她後知後覺地紅臉,支支吾吾地躲開,正襟危坐回到原位,心跳快得她心神何其不寧。

    她搭在案几的手指微微發抖,手心滲汗,低著頭不敢看晏傾。

    這是她最大膽的行為了,她竟然敢抱晏郎君,敢那樣對晏郎君……晏郎君沒有說她“不知羞”,當是涵養好極了。而且,他都從來不生氣的嗎……他生氣難道一直是這個依然和氣的樣子嗎?

    徐清圓胡思亂想間,晏傾也不說話。

    二人一側頭看著窗,一低頭看著案几,各自慌神而不語。

    風若敲門:“郎君,藥來了。”

    屋中二人才回神,抬頭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目光。

    風若端藥進來,看晏傾神色一掃疲態、精神好像都好了很多,他驚喜于徐清圓原來還有這個作用。他這次不敢碰晏傾,小心翼翼地把藥放於案几上就退開。

    徐清圓一本正經地在說話:“晏郎君,是這樣。我再研究了《九歌》那本書,越發覺得劉刺史正堂上掛的假畫可以對照。我想拿假畫試一試,可是我每次路過正堂都不敢多停留,畫中的枝葉縱橫也過於複雜。幾日下來,我仍然不得頭緒。晏郎君,如果我能拿到那幅畫就好了。”

    窗下晏傾坐姿筆挺如松鶴,微皺眉,談正事時同樣肅然:“那畫日日懸於正堂,一旦拿下,太過容易發現。”

    徐清圓頷首:“所以,我想試圖靠記憶可以復原那幅假畫。”

    晏傾微愣,看她。

    風若也驚訝無比,結巴:“不、不是吧?你記憶好到這個地步?可以把一幅畫完全背下來?”

    見他們誤會,徐清圓忙擺手:“不不不,我記性雖好,卻也沒有好到那個地步。我想風郎君可以製造機會,給我半個時辰的時候,讓我去記那幅畫。連續給我兩次這樣的機會,我一定可以把畫全部記下來。”

    風若若有所思。

    晏傾搖頭:“兩次機會,太過冒險。劉祿看中那畫,拿畫作當魚鉤。一次機會已經很危險,兩次機會一定會被察覺。更何況每次都要半個時辰……太難了。”

    徐清圓急了:“可是隻能如此,我才能記住那畫……”

    晏傾看她,溫聲:“我與你一同吧。”

    徐清圓不解,風若猛地側頭看晏傾。

    晏傾:“給我半個時辰時間,娘子你記一半,我記一半。事後我們將記憶的畫作復原拼湊,便能得出一幅新畫,供娘子研究線索了。”

    徐清圓怔忡又驚喜:“晏郎君,你不是說你不能過目不忘嗎?”

    晏傾笑了一下,唇色淺淡:“試一試罷了。若是記得不如娘子多,娘子不要怪我誤你大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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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圓走後,風若便沉著臉直面晏傾。

    風若:“郎君,你怎能答應?”

    晏傾低垂著眼:“你覺得我記性不如她,會誤了她的大事嗎?你放心,我雖不如她,但集中心力,應當可以……”

    風若打斷,厲聲:“我才不在乎你們記性誰好,誰過目不忘!我只知道你身體都這樣了,你再花那麼大的心神去記一個畫,心力交瘁之下,你豈不是又在害自己?為什麼要答應這樣的事?徐娘子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開心。”

    風若扭頭:“我這就去找徐娘子。”

    晏傾:“回來,不許去。”

    晏傾坐於窗下,孤身影薄,蒼白如天上皎月,光輝卻黯。

    他只說:“耗費心神之事我從小做的多了,心中有數,這一次也無妨。我記性確實比不上徐娘子,但自從我服藥之後,眼前的迷霧散開了一些,我記性比起尋常人已經好了很多。

    “風若,蜀州之事是一張拼圖,這塊拼圖上,如今只差那麼一塊。只差一點我就能拼湊出真相了,豈能在這時徒徒停下?我答應你,蜀州事畢後我們回到長安,我會好好養身體,不再勞神。如此可好?”

    風若默然許久。

    他道:“你答應我的,你得做到。”

    晏傾:“嗯。”

    風若:“好好養身體,再不做這麼麻煩的事了?”

    晏傾:“嗯。”

    風若:“會娶徐清圓,夫唱婦隨?”

    晏傾:“嗯……嗯?”

    風若心性活潑,大笑著從門口翻出去,甩個鬼臉:“你答應了的,可別耍賴啊。你可是一言九鼎的人,反悔會讓我看不起你。你不會的,對不對?”

    夜未央,月長明,天地清寒。

    此夜此時,韋浮穿戴風帽氅衣,策馬離開范陽,隻身趕往蜀州,風雪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