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177章 長安客16

    你們陪我一同墜下深淵掉入泥沼掙扎不得吧——

    “郎君已經不在長安了。”

    深更半夜,徐清圓趴伏在桌上閉目,等著消息。蘭時陪她一同熬夜,後半夜,聽到外面敲門聲,徐清圓和蘭時打開窗子,風若一把掀開斗篷,從窗口跳進屋中,告訴了徐清圓這個消息。

    蘭時默默地為他倒茶。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經不知道女郎要做什麼,在做什麼,她連勸說的話都不必說,只要跟著就好。

    風若喝杯茶,面朝徐清圓:“白日時,張文甚至第一次進宮面見聖上,向當朝陛下彙報那個案子審到了什麼程度。之後,大理寺迫於壓力,發佈了海捕文書,捉拿太子羨。

    “林承和韋浮都被關押在各自府邸,奇怪的是皇帝沒有召見他們任何一人。我在林府外徘徊了一整天,倒是發現林承多次遞書,請求見皇帝一面。皇帝那邊卻不回應。

    “晚上的時候,我去各街巷溜達。我發現之前跟著郎君進長安的上華天的衛士們全都消失不見,我按照郎君留的暗號找人,發現郎君也不在。那你應該可以放心,看這樣子,悄無聲息地消失,說明上華天的人跟著郎君離開長安了。只要郎君躲好,海捕文書應該捉拿不到他。”

    徐清圓輕輕搖頭。

    她蹙著眉,心想哪裡是海捕文書的問題。

    她閉著眼思索,晏郎君離開長安,和他入長安的目的,應該是一樣的。他必然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才離開長安……行跡倉促又要掩人耳目,便來不及和他們交代一聲。

    風若抱怨:“他也不留個口信,不知道我們擔心他嗎?那個真晏傾出來了,長安城裡都在討論這件事,各種猜測人心惶惶……他根本不在意吧?”

    徐清圓低聲:“許是時間太緊迫吧。”

    ……但時間已經緊迫到這個地步了嗎?

    徐清圓起身:“風若,我們去左府問一問吧。”

    風若:“可是左正卿也因為郎君的事,被關押在府上。陛下不召見的話,他們都不能出府,我們也進不去啊。”

    徐清圓:“……試一試吧,總不能坐等。”

    風若:“……可是已經後半夜了,你真的不睡覺嗎?”

    徐清圓哪裡睡得著。

    但她不得不按捺下來——她睡不著,左明卻還要睡覺。

    這樣苦熬著,又過了一宿,天剛亮,徐清圓便推醒風若,輕聲細語地說服他與她一道出門去拜訪左府。

    她知道自己大約見不到左明,可總是不死心。

    車馬停在左府外,徐清圓坐在車中,風若去叩門。徐清圓安靜等了一會兒,風若回來鑽上馬車,告訴她:“果然,我進不去。左府外面全是衛士,裡三層外三層的。”

    徐清圓若有所思:“朝廷近日不開朝會嗎?”

    風若一怔。

    徐清圓望定他,輕聲:“大魏朝朝會,五日一休,我算了時間,眼下遠遠不到群臣休沐的時候。大理寺審了這麼一個嚴重的案子,案子涉及到了一國相國,也涉及到了前朝太子羨,一國之策科考更被討論是否公平……這麼嚴重的事,只有百姓在街坊間討論,不見朝廷中樞給出的任何公文,撫慰人心。

    “按理說,上朝的話一定會討論此事。可是鴉雀無聲……風若,陛下這幾日,是不是沒有開朝會?”

    徐清圓垂下眼思量:“陛下是為了避免見一些人,還是想壓下此事,還是另有籌謀?”

    風若聽得眼前金星亂轉。

    風若茫然:“你又不是一國皇后,你操心那些幹什麼?”

    徐清圓無言以對。

    她只好直白說:“我是覺得陛下和晏郎君做了交易,晏郎君從來不肯和我明說,我只能從種種蛛絲馬跡中猜測。我如今有一種猜測,這種猜測需要知道,陛下是不是終於不打算忍林相了。”

    她道:“多年來,多少人多少事都扳不倒林相,無非是陛下在保。可君臣之間的友誼從來和尋常人的友誼不同,君臣間的友誼會隨著時間而消磨,多年來,韋郎君與我們,不都在等著嗎?

    “陛下若與晏郎君有了合作,有了協議……新的協議,我需要知道內容。”

    她指揮風若:“你再去各位朝臣的家宅,打聽一下是不是真的不上朝了。”——

    風若在傍晚時跑遍了長安,終於明確地回覆徐清圓:大魏皇帝以舊疾為由停朝,何時再開朝會,沒有明說。

    多少大臣給遞了摺子說這不符合規矩,請陛下上朝。大魏皇帝暫時沒有回覆。

    風若:“這說明什麼?”

    徐清圓:“……說明皇城要封了。”

    不上朝,不許人進出,皇城從此時起與外城郭相隔。這是……徐清圓低喃:“戰前所備啊。”

    她心事重重,沒有和風若多說什麼。兩人驅車回府,後續如何,徐清圓要再想想。馬車在中途停得倉促,徐清圓被撞在車壁上。她掀開車簾,正看到風若拋下馬車,翻身上了牆,向一個方向追去。

    徐清圓忍著慌亂,在原地等片刻。她按按懷中的小玉匣,心想自己尚有一搏之力。

    風若很快回來,滿臉疑慮。他告訴徐清圓:“我見到一個人騎馬出城,很熟悉……很多騎士跟著他在宵禁前出城。”

    徐清圓:“誰?”

    風若:“藏得很嚴實,看不太清……好像是林斯年。”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林家不是正被看押著麼,林斯年不也是兇犯之一嗎?韋浮還在家中老老實實地關著,林斯年怎麼可能從林家出來?

    風若大驚:“難道林承手眼通天到這個地步,大理寺已經封了林家,林承還敢放林斯年出去?”

    風若說著又很不解:“……可是林斯年不是和我們站一邊的嗎?林承現在應該恨死他兒子了吧,怎麼可能放他兒子出城?”

    徐清圓咬唇。

    第三方勢力……或者說,林承的真正勢力,出現了,對嗎?

    這就是晏郎君在等著的?

    徐清圓當機立斷:“風若,不回家了,我們去拜訪韋師兄。”

    風若:“我們怎麼可能見得了韋郎君!”

    徐清圓輕聲:“我們一定見得到他。”——

    當夜,韋浮收到皇帝召見,要他進宮答話。

    看守韋家的大理寺眾衛士鬆口氣,慶幸皇帝真的要開始過問這件大案了……他們看守韋家這兩日,真的怕韋浮有一個不妥死在家裡,他們都說不清。

    馬車中,韋浮閉目養神時,車停了下來。

    他打開車門,看到攔路的,是他那位聰慧過人的師妹,徐清圓,以及晏傾那個武力高強的侍衛,風若。

    風若見他依然不快,敷衍地抬下巴打個招呼,徐清圓則對馬車一行人微笑,屈膝:“我受張府君所託,代大理寺前來問韋府君幾句案情有關的話。不知韋府君方便與否?”

    韋浮目若流水,若有所思地笑:“我倒沒什麼方便不方便的……”

    馬車旁的衛士迷茫:“大理寺?大理寺先前怎麼不問話,怎麼讓娘子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