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盛弈看著面前的人,有片刻愣神。

    盛昭卻輕輕喚他,“皇兄。”

    這聲久違的皇兄,喊得盛弈喉嚨發-硬。

    盛弈看著面前之人,這聲皇兄,彷彿又讓他回到了從前。

    那時候他還是盛昭最信任的哥哥。

    對方總喜歡耍一些小伎倆,讓自己牽著他走路,揹著他回家。

    他總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皇兄皇兄的喊。

    也總是在看自己時,眼裡永遠都有光亮和星星。

    平復了情緒後,盛弈才緩緩開口,“許久沒聽你這樣叫過我了。”

    盛昭笑笑,“是麼。”

    盛昭對著自己笑,盛弈也連忙跟著笑了起來。

    他幫對方圍上披風,詢問道,“今日是有什麼喜事?”

    盛昭搖搖頭,“就是想到今日是元宵節,想出去看看花燈。”

    盛弈手上的動作一窒。

    他看了一眼面前之人,見盛昭眼底滿是期盼,便不忍心拂了他的意。

    “好。”

    盛弈將披風給盛昭圍好,試著像當初那般朝盛昭伸手。

    原本他已做好被對方拒絕的準備,卻沒想到盛昭直接笑盈盈的牽了上來。

    一如從前。

    喧鬧的大街上,盛弈牽著盛昭的手,漫步在花燈下,恍若隔世。

    “許久沒見過你這般高興。”

    盛昭點點頭,他仰望著天空,眼底都是羨慕之色。

    “這裡很自由。”

    盛弈正在擺-弄身旁花燈的手停在空中。

    他沒敢接盛昭的話,卻將掌心那人的手握的更緊。

    盛昭似自言自語,他看了會兒月亮後,便對盛弈道,“皇兄,去摘星樓看看吧。”

    盛弈沒動,“西市新建了一座明月樓,那裡景緻更好,你要放花燈,不如去那裡?”

    盛昭聞言卻搖頭,“本也不是為了看景。”

    他轉頭看盛弈,嘴角勾起淺笑,“皇兄可還記得,摘星樓裡,你曾背過我。”

    盛弈僵住。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去一塊,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

    小昭想去摘星樓,只因那裡有他們共同的回憶。

    許久盛弈才又像往常那般,小心翼翼的背起了盛昭。

    “如今我也揹你。”

    盛弈將盛昭抱緊,卻覺得他比起以往清瘦了不少。

    他將人背在身上,竟感覺不到多少重量。

    驚覺自己蹭對盛昭做的的種種罪孽,盛弈的心如同刀割。

    “小昭,對不起。”

    “其實我也曾想過收手。”

    在你對我表明心跡那一晚,我也曾想過至此收手,與你逍遙世間,白頭偕老。

    皇權於我不過是個復仇的工具,我並非真正貪戀。

    那人奪我雙親性命,我自然要奪走他最寶貴的東西。

    他最愛江山,所以我便要奪他的社稷。

    我對你也並非虛情假意。

    只是當初那人臨終前發現了我的身世,他準備掘了我母親的墳冢,將我秘密處死。

    當時的情形已不受我的控制,若我不繼續往前走下去,或許我連命都沒有來見你。

    我無法將真相告知與你,一心只想等處理好一切後再與你慢慢述說。

    但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卻發現,我們竟已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

    盛弈回憶著往事種種,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處解釋起。

    他們之間誤會太多,他又傷害盛昭太多。

    一件件事情糾葛在一起,就如理不清的亂麻,想說也說不清。

    盛弈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起。

    盛昭卻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他將視線落在盛弈那頭青絲上,就著月光,發現上面竟有幾絲白髮。

    “其實你做皇帝與我做皇帝也沒有什麼不同。”

    “我就本不愛朝堂,只願做個閒散之人。”盛昭將髮間的幾縷白髮細細的理出,嘴裡卻淡淡道,“當皇帝好累,就算你當初不……”

    盛昭停了停,立刻換了個說法,“就算當初我當了皇帝,以我這個模樣,也是隻能是個昏君。”

    盛弈見盛昭自稱昏君,立刻反駁,“怎會?你心懷天下,宅心仁厚……”

    盛弈說著,腦海裡也不由想象了一番盛昭當皇帝的模樣。

    他嘴角含笑,話語溫柔。

    “若你登基,必定是個萬民敬仰的好皇帝。”

    盛昭笑這搖頭,“那最多也只能當個庸君,無功無過,庸庸碌碌。”

    他輕輕拂過盛弈頭上那幾縷白髮,眼底有幾分心疼。

    “其實你當皇帝挺好,這萬里江山也被你治理的很好。”

    你雖口口聲聲說著要毀了父皇一手打下來的江山,但最心懷天下和黎民百姓的,卻也是你。

    “前朝臣子罵你心狠手辣,心思歹毒,但你的鐵腕手段,卻實實在在讓百姓過上了更好的日子。”

    盛昭將那幾根白髮卷在指尖,“百姓需要你。”

    說完盛昭深吸一口氣,語氣卻又輕快起來,“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些事,說不定現在,你也已經成為瑰召最優秀的王了。”

    如今的兩人再提起曾經那段往事,已經不用彼此避諱。

    盛弈沒有半分生氣,反而開起了玩笑,“你怎知我會當王而不是當個紈絝世子。”

    盛昭調皮的點頭,“確實,你如此英俊,應該會欠下不少風流債。”

    盛弈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聽過盛昭如此生動的聲音了。

    他見盛昭難得高興,也不敢打破這份溫情,只能揹著對方,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會,要欠我也只欠一人。大約我會自薦枕蓆,主動請求入贅,嫁與皇帝盛昭。”

    盛昭聽完盛弈不正經的話後臉蛋紅撲撲的,他將頭靠在盛弈肩上,淡淡笑道,“皇兄,你又拿我取笑。”

    話畢,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盛弈的衣服,像一隻慵懶撒嬌的小貓。

    盛昭想起上一次,對方也是這樣揹著自己上的摘星樓。

    當時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靠的太近,那不可見人的小心思就被盛弈察覺到。

    他曾如此渴望自己可以大大方方靠在對方的肩頭,與他說說心裡話。

    當初只是暢想一下這個情景,都會覺得臉紅心跳。

    現如今他終於可以放肆一回。

    卻發現原來靠在盛弈的肩頭,是這樣溫暖的感覺。

    盛昭閉上眼睛,他好希望自己可以一輩子和盛弈就這樣走下去。

    盛昭靠著在自己肩頭許久沒有說話,盛弈以為他睡著了。

    良久,他卻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道幾不可聞的聲音。

    盛昭對他說,“放了她吧,她和那些舊臣現在已無力與你對抗。”

    盛弈沒有回答。

    盛昭重新閉上眼睛,當自己沒有說過,識趣的不再提這件事。

    摘星樓離這裡有一段距離,盛弈就這麼揹著盛昭,一步一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