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晝長 作品

第41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9)

    趙懿抱頭痛苦良久,渾身僵直,看著床上闔目昏迷的蘇佑雙眼赤紅,痛苦到目眥欲裂,話語難說,悔恨噬心,直到太醫趕了回來,他才稍微起身,給太醫留出位置。

    一眾太醫忙得焦頭爛額,針灸,熨身,驅寒,用上好人參吊了許久的湯藥喂進去,昭華殿的人裡裡外外全都吊著一顆心,手忙腳亂又焦慮難安,昭華殿直到凌晨時分都還燈火通明,人影攢動。

    趙懿已經形同朽木,枯槁僵直,神情凝滯,向來恣意優越的臉上卻是難以言喻的悔恨,無能無措,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清涼玉臺之亂已然被禁衛軍鎮壓,林端帶著幾位臣子前來複命,他也只是揮了揮手,表示清涼玉臺之亂全權交給林端,自己目光不離蘇佑,陰鬱疲憊。

    林端餘光微動,瞥了一眼躺在床上閉目沉眠的人,床榻下沾染血色的錦衣紅袍深黑刺刺眼,觸目驚心,它卻出現在如此矜貴的人身上眼前。

    甚至親眼看見血濺而頭落,嬌美刺客空餘無頭身體。

    蘇佑究竟受了多少衝擊,林端都不敢想,向來在戰場上不足為奇的事,林端也偏心地覺得,這種事就不該出現在蘇佑眼前。

    遭受如此大的衝擊委屈。

    他從來情緒平淡,心如止水,幾乎無情無慾,卻心口隱隱作痛。

    心疼,心疼床上的人。

    林端皺眉,收緊了手掌,自己極其厭惡自己的情緒觸動,全是私情種種,難收理智,這是作為祈國聖子最大的忌諱。

    “這件事你去辦吧。”趙懿聲音沙啞,已然疲憊至極,林端收回視線,低頭躬身,帶領一眾官員徹身離開。

    凌晨時,日頭在床外熹微而升,微光破暗而出,金光搖曳,竟是一個暗夜已然過去,一打眼就到了早朝時節,幾個太醫身上滾了一身汗,貼在身上印出深印,頭髮貼著臉皮很是狼狽,湯藥器皿擺了一桌子,最後輪番試探把脈,才彼此對視一眼喘了一口氣。

    “回稟陛下,蘇大人寒氣暑氣已出,但內裡空虛,還需要另開方子溫養。”忙碌了一通宵的太醫已然體力不支,聲音微抖,低著頭,不敢看也和他們一樣熬了一通宵,猙獰可怖的趙懿。

    趙懿抬頭看向床鋪上安然沉眠,安靜乖巧的人,雙眼赤紅,情緒時刻踩在悔恨的刀尖上,臉頰肌肉走向很是緊繃,幾乎和嗜殺成性的暴君別無二致。

    “他怎麼還沒醒?”趙懿脫口問。

    “回稟陛下,其一是因為蘇大人內裡空虛,精神不濟,其二則是驚悸過度,成恐成怖,心神粉碎,如果想要甦醒既需要內裡空虛大足,也需要他心神養足,驚悸退散。”

    “需要多久?”趙懿幾乎問一句,心口都在疼。

    內裡不足,寒暑氣如入體,甚至驚悸過度,每一條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內裡虛空只需半月即可補齊,只是這驚悸過度,就是微臣所無從拿捏的了,微臣遊歷民間時有人兩日便好,有人長達十幾年,其中緣由,微臣也分辨不清,只希望蘇大人吉人天相,自有神明庇佑。”

    “......”趙懿幾乎艱難地嘆了口氣,才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太醫們退下。

    一眾太醫行禮退下,只有幾個宮人在給蘇佑端水擦拭,整理照料,趙懿一陣恍惚,卻像是回到了每日早朝時分,他和蘇佑磋磨,蘇佑被他折磨起來給他換衣,自己又發懶地睡回去,他向來都是要鬧一鬧蘇佑的。

    非得把人弄得煩躁難耐,推開他的手或者臉,才心滿意足地上早朝。

    那時的蘇佑鮮活而驕矜,總讓人魂牽夢繞,情不自禁,哪裡像今天這樣衰敗而安靜,無聲悄然著,成為沉眠的美人。

    他凝視良久,喚了一聲:“空月。”

    空月坐在床邊給蘇佑擦臉,聞見趙懿傳喚自己,臉上心疼垂淚還未褪去,隨即一閃而過埋怨不滿,交了錦帕給一旁的宮娥,自己提了沾了血汗的衣裙在趙懿面前跪下。

    “朕問你,他是不是深夜難眠,冷汗疼痛?”

    “是,而且時時喘息,甚至還會含淚啜泣,細細如蚊,可憐得很。”空月彎腰低頭,不看趙懿。

    趙懿停頓良久,無從言語,一時間兩人分外安靜。

    窗外天光大亮,日頭升出整圓,金黃火熱,昭華殿外已有宮人等候服侍,通傳內裡,早朝已然降至。

    趙懿卻又開口問:“他,為何,不找太醫,也不找朕?又為何,自己固執地完成,不懂來求朕呢?”

    他問這話時,語氣散了所有威壓桀驁,自己只有茫然探查,因為自己在局面裡難以走出,所以不得不詢問局外的清醒人。

    “蘇大人心思粗鈍從來不曾想過這些,他只覺得是身心勞累,向來不勞煩他人,陛下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