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晝長 作品

第54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22)

    蘇佑身後的血痕滋長飛快,在第一次發作以後就每天在背後生長,起初還能被血紅印記遮掩,到後面直接蔓延到了鎖骨處,勾勒骨相輪廓,纏繞得像是特地刺上去的刺青。

    疆醫找到了關於血蠱的隻言片語,天天絞盡腦汁地用名貴藥材給蘇佑續命,饒是一碗湯藥裡藥材價值連城,也攔不住蘇佑中虛無力,絞痛加劇,日夜昏沉嗜睡。

    日復一日地更加虛弱。

    到最後血痕在心口臨近處的時候,蘇佑連動彈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緩慢而吃力地呼吸,闔目沉睡,猶如一具絕美的活死人。

    阿穆罕日日著急擔心,渾身上下冒著火氣,臨到蘇佑身邊又心疼焦慮,自己臉色察覺不到有多難看,終日寢食難安,還得蘇佑自己喘著氣來安慰他,但越聽越氣,越氣又越心疼。

    蘇佑就是不把他自己的命當回事,說自己生死有命,他不值得阿穆罕這麼為他憂慮。

    阿穆罕怎麼聽得了這雲淡風輕的,幾乎自輕自賤的話。

    蘇佑是他好不容易找到尋到的寶貝,是他一輩子都要忠誠熱愛的吉桑,蘇佑怎麼不值得,蘇佑值得這人世間所以人都熱愛他。

    那鮮紅髮豔的血痕從鎖骨要蔓延到心口的時候,阿穆罕真的怕了,怕得自己一整晚都守在蘇佑身邊,攬抱著他,感受蘇佑的呼吸和體溫,才能勉強忍住自己暴戾的念頭。

    他真的太害怕蘇佑離開。

    秋季中的夜晚已經積攢霜氣重霧,草原外透著涼意,水珠滴落下來,砸在了草上,又被涼風吹散,跌進了地裡,寒氣驅散了夏日裡窸窣的聲響,安靜讓人產生世界也如此安靜的幻覺,營帳的角落處,火炭爆開,火星撩起,又暗了下去。

    營帳外,圍了一群人,疆醫在門口著急地繞圈。

    已經到了最後一天了,全北疆有名的醫者全都聚集在此,拼盡一身醫術就為了蘇佑續命,然而今晚實在是續無可續,他們一行人就被趕了出來。

    阿穆罕自己一個人陪著蘇佑。

    “我兒時打不過這些野獸的時候,我就會去挖陷阱,騙那些野獸進來,再自己偷偷抽打一頓,第一天再次和它們爭鬥的時候,就會容易許多,直到父親發現我用這種方式作弊,用刀背抽了我,把我關進了野獸籠子裡,讓我贏出來,我才再沒有過這種行徑。”阿穆罕絮絮叨叨地念著這些話,聲音緩慢,像是細細碎碎地念叨,懷裡蘇佑還在沉睡,他忍不住抱緊了人,聲音頓了一陣,張口繼續唸叨。

    然而聲線卻開始發抖,幾乎哽咽,耳邊呼吸聲平緩而均勻,卻虛弱的需要認真聽才可以捕捉到,漸漸地越來越微弱,歸於一種絕對的寂靜。

    阿穆罕一十幾年都是北疆草原最受矚目,最優越驕傲的男人,他從小即是整個草原的王,清晰地站在高位上看清人世間男男女女,物是人非,又或者榮華富貴,貧賤悲哀,年少時成為可汗王開始,波雲詭譎也好,背叛謀殺也罷,他都遊刃有餘。

    他當真以為這人世間與他而言早已經只是無趣的責任而已,無人能挑動他的情緒。

    所以他覺得所謂中原,註定無趣,男人女人都是懦弱自私,好逸惡勞,人間絕色再美也不過就是一身皮囊而已,話說得很是大言不慚。

    然後一眼瞥見那一張畫上的蘇佑。

    他才知道這人世間總有自己沒有見過的人或者事,絕美到驚豔,輕而易舉地讓他一見鍾情。

    蘇佑的確蠢笨,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名人志士推崇的優點,卻有趣可愛的,一言一行都像是施咒一般挑動他的心緒。

    喜歡,很喜歡,還有更喜歡。

    這漫長的不到一月裡,他也嚐遍了一切的心如刀絞,疼痛不已。

    這個輕而易舉挑動他心緒的人,同樣殘酷而輕巧地讓他的心臟沉痛,手足無措,一切遊刃有餘全都成為一場笑話。

    日復一日的加劇,直到痛徹心扉。

    阿穆罕整顆心都在劇痛,根本不敢伸手放在蘇佑口鼻上,自己抱緊了人,喃喃自語。

    “如果累了,就睡吧。”

    “我陪著你。”

    他說完這些,自己也閉上了眼。

    突然間,寂靜營帳外傳來轟急馬蹄聲,帶著極大動靜殺過來,林端渾身還冒著寒氣,狼狽難看,直接殺到了營帳裡,驟然和阿穆罕對上,說:“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