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號地鐵16

    鮮血沿著車門留下來,那是鍾典的血,但是他似乎毫無感覺一般,依然在不停撞擊著車門,甚至嘗試用自己的腦袋去撞擊。

    而在車底,某些東西聞到了這新鮮的血腥味,興奮地剮蹭著車體。

    ——到底什麼時候能飽餐一頓呢。

    **

    “別殺我,別殺我!”

    趙飛谷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差點魂飛魄散,因為那已經不是一張正常人的臉了!

    他們都沒見過路寥寥的模樣,不知道眼前這個嘴上縫著血線的並不是她,趙飛谷只以為眼前的這個恐怖女生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然而,那個女生把他拖進來之後卻只是站在原地,一直上下打量他,沒有別的動作。

    燈光驟然變紅,新的廣播響起。

    車門鎖死,現在大家都沒辦法換車廂了。

    趙飛谷立刻道:“我明白了!”

    他找到了一線生機,立刻激動道,“每個車廂必須有兩個乘客,你放心,我不會跑,我們兩在一起才能活!”

    原來瘋子還沒有完全瘋,她肯定也怕死!

    趙飛谷站起來,看向她:“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全都給你,只要你不殺我,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死的,你聽到廣播了吧?”

    女生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而上升。

    然後,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趙飛谷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針孔和棉線就一陣噁心,他伸手往後退了退。剛才拖拽的那股力量太大了,他的臉和膝蓋在地上摩擦撞傷了不少地方,現在即便自己看不見,也能知道情況不妙。

    但比起身上的傷,還是能活下去最重要。

    然而緊跟著,他就看到了讓自己彎腰忍不住嘔吐的一幕——!

    那個滿臉是血的女生,像是終於想到了什麼好辦法一樣,伸手撕開了最邊緣的嘴巴,找到那根棉線,然後一點點把它扯了下來!

    但棉線穿過皮肉,這樣的動作,讓她在撕開棉線的時候,同樣撕裂了更多的皮肉!

    “車票,你想要的是車票對不對?”

    趙飛谷聽他們說過幾句關於那個瘋子殺人的事情,但他想要找找自己身上的車票,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了。

    車票丟了!

    什麼時候,怎麼會?!

    腳步聲越來越近,趙飛谷抬頭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那個將棉線扔到地上後一邊流著血色的“口涎”,一邊靠近自己的,已經失去人性的“臉”。

    隨後,他被咬斷了喉嚨。

    失去意識的瞬間,趙飛谷似乎聽見鍾典在叫自己的名字,但隨後那叫自己的聲音,也逐漸瘋狂起來。

    趙飛谷流血的嘴角在死前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也許死了,就不用恐懼了。

    **

    同一個時刻,不同的車廂正發生著各不相同的事。

    如果有一個鏡頭固定在原地,且可以捕捉到高速行駛的地鐵慢鏡頭的畫面,那麼,你可以看到最末尾的七號車廂空空如也,只有紅光從裡面透出。

    緊跟著,是有血液噴濺上車窗的六號車廂,揭示著一起兇殺案的發生——已經瘋狂的宋桂,正在啃噬失去意識的趙飛谷。

    五號車廂裡,表情近乎偏執和瘋狂的男人正在用自己的身體一下又一下撞擊車門。

    他的眼鏡鏡片早就在撞擊中破碎,鏡片破碎,扎入眼眶。

    但他卻毫無感覺。

    四號車廂裡,張俊正在歇斯里地的大笑,他已經笑了很久了,但卻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角落裡瑟瑟發抖地蹲著一個女生,是陳依楠。

    三號車廂裡——

    三號車廂大概是最離譜的一個車廂。

    沒有兇案,沒有瘋狂的人,只有角落裡的矮個男生驚恐地用餘光盯著車窗外。

    蘇搖鈴淡定地坐在座椅上,站在她身側,正和她對話的是另一個高個的年輕女生,孟音。

    似乎變紅的燈光、窗外的一切,前後車廂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沒有對兩人的談話造成任何影響。

    蘇搖鈴聽到後面車廂傳來了聲音,知道那幾個人凶多吉少,但現在車門鎖死,無論前後發生什麼事,都和三號車廂無關。

    兩人都已經聊清楚了,這一站的廣播條款都是假話,根本不用擔心因為違反乘車人數而出事。

    孟音消化完蘇搖鈴說的內容,又被後面那一聲聲撞擊聲和慘叫聲嚇了一跳:“還好車門鎖死了,沒想到這害人的乘車條款,竟然能有一次讓我們覺得安心。”

    “這點程度就能讓你害怕了嗎?”

    蘇搖鈴繼續之前的話題。

    “你又在說什麼奇怪的話,”

    孟音說,“我承認我的確是很少說話,但是不代表我是個只知道尖叫和哭泣的人,剛才張俊偷襲我,奪走了那把剪刀,我才被脅迫過來的。”

    “是嗎?”

    蘇搖鈴沒有繼續逼問她,而是說了一句更奇怪的話:“你知道譚青帶來的那個小孩吧。”

    “那個小孩膽子也挺大的,見了這麼多鬼東西,沒哭鬧過。”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一點,”

    “那你要說什麼?”

    “那個小孩說過,我們之中多了一個人。”

    “那只是小孩子害怕了,胡言亂語而已。”

    “我之前也在想,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蘇搖鈴卻道,“我知道這裡的環境有影響人的認知和判斷的能力,能讓人看不到自己的車票,又或者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所以,我並不完全相信自己的認知和判斷。”

    “從我最懷疑的幾個人當中,我選了一個懷疑對象,如果是多出來的人,那麼那個人一定很善於偽裝,讓我們的認知發現不了任何疑點,而且,這個人一定不是草包,就算它偽裝的像個草包。”

    孟音沒有說話,於是蘇搖鈴還在繼續。

    “所以,我把我的武器給了它,讓它去探索後面的車廂,必然會遇到危險,而在生死危險之際,有些東西是很難下意識去隱藏的。”

    “但是你沒想到,那個人不僅沒有大殺四方,還被奪走了武器,差點被人害死。”孟音怎麼聽不出來蘇搖鈴是在說自己,她用反話說道,“你懷疑錯了人。”

    “不,”

    蘇搖鈴:“我覺得我懷疑對了人。”

    她盯著孟音,繼續道,

    “那個多出來的人的確很聰明,她聰明到早就發現了廣播有問題,甚至看穿了張俊的報復意圖,將計就計,順便用三個乘客在一個車廂的情況來試探我有沒有發現特殊條款的真假。”

    “既然是多出來的人,那就肯定不是正常的乘客,甚至可能是怪物,能不能算是活人乘客這一點都不好說,所以,她可以大搖大擺地和任何人在一個車廂。”

    第一站禁止搭訕,但是孕婦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引誘他們說話,還有後面的車站的規則,顯然,規則是給正常乘客制定的,對於怪物和死人來說,並不需要遵守規則,因為他們已經不是正常乘客了。

    孟音反駁:“這只是你的猜測,如果那個多出來的人也被規則束縛,那這樣的冒險舉動只會害死自己和同伴。按照你說的那個人很聰明,也很厲害,那它更不會讓自己身處任何有危險的處境。”

    “是的,所以,要麼是它對這一站環境和規則很瞭解,要麼就是它還有別的理由一定要來三號車廂。但在當時,如果主動提出來和我們一起留在三號車廂,以它現在的身份來說會顯得很突兀,這點突兀可能就導致我們的認知感覺到它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就像是張鵬飛意識到他母親死後,就能立刻辨認出地鐵上的人並不是她的母親。”

    “突兀?”

    “是的,突兀,”

    蘇搖鈴繼續道,“曾經有一個鬼,或者說,屍鬼一樣的存在,為了方便稱呼,我們叫它愚蠢的334。”

    此刻在地鐵站等車回火車南站的334打了個噴嚏。

    肯定是那幾個嫉妒自己幽靈又在背後說自己壞話了,可惡。

    它揉了揉幽靈的鼻子,想起了那個有些囂張的高中女生。

    靠,怎麼想起那個瘟神了。

    **

    “愚蠢的334變成了我們班班長死去的母親,而它有一種很神奇的影響能力,能讓班長完全忽略她已經去世的事實。”

    “這是影響人的認知和判斷的一種很奇妙的能力,或許和七號地鐵本身的某種同化和精神腐蝕能力有關,當然,和地鐵的能力比起來,334的能力完全就是個垃圾而已。”

    孟音:“……”

    她忍住自己想要鼓掌說罵得好的想法。

    “說回重點,愚蠢的334的偽裝,在被人說出它所偽裝的人早已死亡之後,就會打破它那點可憐的,微不足道的能力屏蔽,讓班長想起來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母親的事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班長並沒有遺忘這段記憶,但是他卻在334的影響下,潛意識地沒有去觸碰和回想這段記憶。”

    “我想,車上多出來的那一個人用的能力也和他相同,要讓人徹底察覺它有問題,或許需要它借鑑的記憶來源體本身的意識到它有問題。”

    “那麼就有兩種情況,一種情況,它變成了我記憶中的人,所以我沒有察覺,江陵我一直在觀察他,並沒有任何異樣,張鵬飛之前已經被334竊取記憶變過一次,我傾向於他並不是多出來的那個人,否則就套娃了。”

    “所以,你才把劉小沙放在和自己一個車廂裡?”

    孟音不理解,“這樣不是對你自己更不利嗎?萬一他就是多出來的那個人,你肯定危險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在你被人推到3號車廂之前,我確實是懷疑劉小沙的,因為他主動提出要和我一個車廂,既然如此,那就正好和他一起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問題。”蘇搖鈴冷笑一聲,“就算他有問題,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抗之力,一切恐懼都是源於火力不足。”

    孟音沉默片刻,道,“所以你不只是懷疑我,你也懷疑劉小沙,那現在你確定了,誰是多出來的那個人?”

    “是的,”

    蘇搖鈴說,“就是你。”

    孟音冷笑一聲,“你不用詐我。”

    蘇搖鈴搖頭:“你以為我還在試探你,和剛才給你剪刀一樣?你錯了,我說過,我身邊的人是多出來的人只是第一種情況。”

    她伸出兩根纖細的手指:“第二種情況,多出來的那個人使用的記憶來自我們之外的人,也就是和我們完全不相識的另一撥人——你們。”

    “如果是這樣,你根本不知道哪些人是原本不可能存在,但是現在卻存在的。”孟音說,“因為你本來就不認識我們,你甚至不知道上一站上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