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號地鐵17

    江陵的聲音傳來:“我把他打暈了,很顯然,現在他把我當成了車裡唯一能吃的東西。”

    他繼續道:“如果等他醒來還到不了站,恐怕下次想打暈他就沒那麼容易了,你也小心點。”

    如果最後一站可以靠昏迷度過,那777就不會失敗那麼多次了。

    江陵說的最後五個字顯然是對蘇搖鈴說的,張鵬飛既然已經神志不清,那劉小沙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孟音”看了眼蘇搖鈴裝著剪刀的口袋:“不管是隔壁車廂的那個,還是我們車廂的這個,他們都已經被同化到了很深的程度,就算他們能活著出去,精神的汙染也是無法祛除的,倒不如現在就除掉威脅。”

    反正廣播裡所謂的兩人一個車廂是假的守則,就算這個車廂裡只剩下蘇搖鈴一個人,她也不會死。

    但是如果有一個隨時可能發瘋的劉小沙,就不一定了。

    此刻,劉小沙已經用充滿渴望的眼神看了蘇搖鈴很久。

    那不是看救命恩人的目光,而是看食物的目光。

    蘇搖鈴卻說:“你不用在用各種方法勸我殺掉他。”

    剛開始進車廂的時候,“孟音”大概率就知道廣播是假的了,畢竟按照它的說法,它不是第一次來後面的車站。

    但是她依然想要蘇搖鈴殺死劉小沙。

    這是“孟音”的計劃,一來可以測試蘇搖鈴有沒有看穿這一站乘客守則背後的問題,二來,殺掉劉小沙可以保證安全,畢竟劉小沙的精神被腐蝕和同化的很嚴重。

    蘇搖鈴確實是看穿了這一站背後的死亡陷阱,但是如果劉小沙不死,他們依然會有危險,和江陵一樣選擇打暈他們只能延緩時間,等到了後面,疼痛已經無法讓他們失去意識。

    所以,現在趁現在還沒完全發狂之前殺死他們,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孟音”卻從蘇搖鈴.口中聽到了一個讓它不理解且大為震撼的理由:“只要他們相信我,我就不會殺他們。”

    “你是班長他是班長?就算你是班長,你也沒有必要管他們的死活吧?他和你什麼關係,是你弟弟?!你們兩這顏值差別也完全看不出血緣關係好嗎?”

    “孟音”可不相信蘇搖鈴是一個聖母大好人,背後肯定有它不知道的原因。

    “孟音”決定再把事情的危險和蘇搖鈴說清楚一些:“無論你給了他們什麼承諾,你都要明白一點,你能活著離開七號地鐵已經很難了,更不用說還要管其他人死活,”

    它說:“看的出來,你們都是新手,這應該是你們的新手副本,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以七號地鐵的危險程度,這根本就不是新手該來的地方,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導致你們來這裡……”

    “但如果你真的把這裡看的那麼簡單,你只會死的更慘,你的這三個朋友,除了江陵或許還好一些,其他兩個人已經被同化到了最後的階段,不然你以為,張鵬飛為什麼會把江陵當成食物?。”

    蘇搖鈴說:“我已經知道為什麼了,他們的認知出了問題。”

    “孟音”後面準備好的話被她這麼一堵,又咽了回去,它仔細觀察著蘇搖鈴的表情,試圖看出眼前的女生是不是在撒謊,或者在套話。

    蘇搖鈴的記憶很好,乘客守則或許大部分人已經忘記了,只記得車票不能丟失,車上不能進食,車上不允許攜帶動物等等。

    但是蘇搖鈴清楚的記得,後面是還有幾條細則的。

    那些出了問題的乘客,不是看不到車票,也不是看不到自己的同伴,更沒有產生幻覺或者幻聽。

    他們看到了,車票就在那裡,江陵就在那裡,在他們眼裡,這些東西並沒有隱形。

    他們看到了,但是他們不知道。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很奇怪,如果看到了車票,怎麼會不知道車票就在那裡?——

    地鐵一開始的同化的,汙染的,其實是他們的認知能力。

    認知能力因為太理所當然,所以經常被人忽略。

    當你詢問一個非色盲的正常人,紅色是什麼顏色時,相信所有人都會給你正確的回答,並且他們有能力找出紅色的東西,所有人找出的東西也都是一致的,這就是認知一致,且主客觀一致。

    一條紅色的領帶,放在這幾個正常人面前,詢問他們這是什麼顏色,他們會告訴你這是紅色。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當中,紅色就是這個樣子。

    但是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從一出生開始,就生活在與世隔絕的世界裡,他能接收到的信息來源有限,而他從小就被告知,窗臺上那盆常青的植物的葉子的顏色就是紅色。

    那麼在他的認知當中,綠色才是紅色。

    把他和其他幾個非色盲正常人放在一起,詢問他們,是否知道什麼是紅色,因為他們都不是色盲,他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他們知道什麼是紅色。

    就像乘客的認知當中,他們確定地知道什麼是車票一樣。

    但是當你把一個紅色的領帶放在他們面前的桌上,讓他們看看現在桌上是否有紅色的領帶時,正常成長的人,就會告訴你,這裡有紅色領帶。

    但那個從小被灌輸錯誤顏色認知的人,卻會告訴你,這裡沒有紅色的領帶。

    這就是“出了問題的乘客”,發現這裡“沒有車票”的原因。

    他們的認知已經被汙染,被扭曲了。

    在他們的認知中,車票和其他人認知中的車票完全不同。

    【一張淺紅色的地鐵票,類似百年前的一些舊車票的設計,上面沒有名字,什麼人都可以使用。】

    ——這是蘇搖鈴在地鐵站入站的時候拿到的車票。

    在她的認知當中,淺紅色,長方形的紙,印著地鐵的站次信息——有這些東西的,就是地鐵車票。

    但是在被汙染了認知的,出了問題的乘客眼中,車票不是這個樣子的。

    當他們看到淺紅色,長方形且印著地鐵的站次信息的紙時,他們並不會認為這就是車票,而他們在身上又找不到符合他們認知當中車票特徵的東西——

    乘客因此而得出一個結論:車票不見了。

    蘇搖鈴說:“認知汙染的第一個階段,被汙染者會認為車票不是車票。”

    所以那張淺紅色的紙就算被路寥寥從始至終都攥在手裡,她也不知道那就是車票,所以她去偷宋桂的口袋裡,才會以為自己沒有找到車票。

    車票就在她的面前,她卻視而不見。

    【乘客守則第六條,如果發現自己的車票丟失,一定要告知乘務員。】

    這一條守則,可以檢測出最先被認知汙染的乘客,乘務員發現這些乘客出問題之後,就會縫上他們的嘴巴。

    “認知汙染的第二個階段,他們會認為,被汙染的人不是人,是動物。”

    在他們看來,瘸子的屍體不是人的屍體,而是羊的屍體。

    所以宋桂和路寥寥看到屍塊裡出現羊角這種屬於羊的屍體部分,也是如此。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那不是“人”,而是“羊”。

    羊角,是尖銳的,彎曲的硬物,這是正常的認知。但是在被汙染的乘客眼中,羊角,是軟軟的,帶血的腿,也就是人類的腿。

    而江陵的認知是正確的,他看到的就是人的屍體,他看不到羊角。

    宋桂和路寥寥看到的東西和江陵看到的完全一模一樣,但是在她們的認知裡,這種東西是羊的屍體。

    瘸子當時一個人和鬼嬰在車廂裡待著的時候,也說過他看到過幾只羊,指的就是當時的宋桂和路寥寥。

    但那個時候,並不是所有人的人在他們看來都是動物,蘇搖鈴的判斷就是基於從當時張鵬飛所說的話而做出的。

    當時,張鵬飛說車廂裡少了一個人。

    他不敢說出自己看到了羊,怕被乘務員發現,實際上,如果乘務員不是莫名其妙跑路的話,張鵬飛或許活不到現在。

    車廂裡多了一個羊,少了一個人——

    基於認知汙染的理論來推理,顯然,除去孟音的存在,其他人一直每多也沒少,只是張鵬飛把某個人當成了羊。

    而車廂裡,被汙染的很嚴重的就是劉小沙,其他人都是剛上車的。

    所以,張鵬飛是將劉小沙當成了羊,在張鵬飛的眼中,被汙染的乘客就是羊。這一點,和瘸子的反應是一致的。

    張鵬飛只看到了羊,卻沒看到“劉小沙”,所以,他覺得少了一個人。

    許梓落那個小孩說車廂裡多了一個人,是因為多了孟音這個不該存在的人,而張鵬飛說少了一個人,是因為他把某個人當成了羊。

    所以,他才會在車門關上的最後一瞬間,告訴蘇搖鈴,她的身邊有羊。

    那個時候,孟音剛被從後面的車廂推進來,三號車廂就只有蘇搖鈴,孟音和劉小沙。

    【乘客守則第七條,地鐵上不允許攜帶動物,一旦發現有動物存在,立刻告知乘務員。】

    這一條就是為了檢測認知汙染到了第二個階段的乘客而設定的。

    包括後面市公安局那一站,那一站是沒有怪物出現的一站,但沒有怪物存在,不代表就安全,或許從那一站開始,地鐵對他們的汙染能力變得更強了。

    從那一站開始,有人對於人和動物之間的認知開始扭曲,但依然保留了對正常人的認知,只會把出了問題,同樣被汙染的人,包括這種人的屍體當成動物和動物屍體。

    那一站的特殊規則要求乘客不要和動物在同一個車廂內,卻並沒有和鬼嬰那一站的特殊條款一樣規定時間。

    顯然,鬼嬰只需要一分鐘的相處時間,就可以對乘客造成嚴重的精神影響,而之所以市公安局站不需要規定時間,是因為地鐵對他們的認知汙染早就開始了,到這裡只是會更容易被加深汙染。

    和認知中的“動物”呆的時間越久,越能認識到自己與正常乘客之間的區別,並且陷入恐懼和自我懷疑的情緒當中,不同的人,還會引發不同的其他負面情緒。

    比如憤怒,生氣,嫉妒,猜忌,攻擊等等。

    因為正常乘客是看不到動物的,越是意識到這一點,越會恐懼和瘋狂。

    “孟音”聽到這裡,明白蘇搖鈴是真的在這幾個危機四伏的站臺裡,用極短的時間就摸清了七號地鐵的大部分規則,而不是在迷惑它。

    怪不得蘇搖鈴對它的投誠不屑一顧。

    反正這部分規則蘇搖鈴都看出來了,它再隱藏也沒有必要,還不如主動說出來博取一點好感,於是它接著蘇搖鈴的話往下說。

    “你猜的沒錯,而認知汙染的最終階段,也就是第三個階段,在他們的認知中——人不是人,而是食物。”“孟音”說,“現在你的兩個朋友,張鵬飛和車廂裡的這個,就已經到了這個階段。”

    乘車規則強調,地鐵上不允許攜帶食物和進食,如果看到了食物,是汙染加重的體現。

    它頓了頓,似乎有些疑惑:“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認知汙染和他們的狀況,為什麼還不肯殺掉他們,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一次了。”

    蘇搖鈴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孟音”繼續辯論。

    剛才她問了張鵬飛,什麼是食物,就是想要知道在他的現在不正常的,扭曲的認知當中,食物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張鵬飛說的內容沒什麼問題,乍一聽也發現不了他的認知有問題,而且一些地方和正常認知是一樣的,就是食物是用來填飽肚子,緩解飢餓的東西。

    但蘇搖鈴絕不會認為,他的認知沒問題。

    對於張鵬飛而言,江陵不見了,取而代之出現在車廂裡的“食物”,就說明他已經發生了更為嚴重的認知扭曲。

    倒不是他把人當做食物是認知扭曲,而是他已經認不出江陵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饑荒年代也發生過食人的情況,只是,對於現在的這些乘客而言,出於想要吃人而把人當做食物,和從根本上就認為人是食物,是兩種認知。

    前者,人是人,也是食物,後者,人不是人,是食物。

    第一站發出交流的聲音,和乘客搭訕就會被地鐵發現並且汙染,往後的站臺,卻和聲音以及交流沒什麼關係,這個時候把有問題的乘客嘴巴縫起來,多少有些馬後炮的意思。

    但到了這裡,蘇搖鈴也明白乘務員為什麼會這麼做了。

    理由,其實和江陵把張鵬飛打暈是一個道理,看似是傷害,實則是保護。

    當然,保護的不僅是已經被汙染的乘客,還有未被汙染的乘客。

    乘務員把他們的嘴巴縫起來,是阻止他們“吃人”,阻止他們把人當做食物,進一步加深被汙染的程度。

    蘇搖鈴沒看到市公安局那站,乘務員差點把劉小沙手腳剪斷的畫面,那才是它為什麼要拿一把如此鋒利的大剪刀在手裡的原因——

    處理第一個汙染階段的乘客,只是縫住嘴巴。

    處理第二個汙染階段的乘客,就必須是讓他們失去行動和攻擊能力。

    因為汙染越嚴重的乘客,越危險。

    現在看起來乘務員的所作所為似乎效果不是很好,因為路寥寥和瘸子都是隨手就扯了棉線,繼續為所欲為,並且,反而因為受傷和恐懼而加速了他們被汙染的程度。

    在被嚴重汙染的乘客眼中,其他無論是否被汙染的人,都是他們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