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頌 作品

第117章 編號117

    電鋸切下去的一瞬間, 易鶴野除了看見面前的一片通紅,什麼都感覺不到。

    直到他看見自己被生生切下來的手臂,怔愣了許久, 那讓人撕心裂肺的劇痛才慢慢爬上了他的脊樑。

    他熱愛疼痛, 享受疼痛, 但眼前這幅場面,給他帶來的驚恐和痛苦要遠遠大於其他――

    胳膊斷了。

    易鶴野看著掉落在牢房另一端的手臂, 又看了看鮮血淋漓的切口處, 渾身一陣止不住的寒顫。

    這次斷的依舊是左臂――雖然這次是金屬打造的機械臂, 但那結結實實甚至放大了很多倍的痛覺、醫生為他特意埋下的仿真血管、血管裡確確實實屬於他本人的血液, 無一不在反覆喚起他久遠的、卻又從未被磨滅過的痛苦回憶。

    他想起來十多年前那個雨夜, 自己無助而驚恐地看著掉在地上的斷肢, 劇烈的疼痛讓他哭不出聲來, 睜著眼就失去了意識。

    崩潰、恐懼、劇痛。

    易鶴野的神經被繃緊成了一根敏感而脆弱的細線, 他甚至產生了朦朦朧朧的錯覺。

    此時此刻他所置身的,彷彿不是方寸之間的囚籠, 而是十年前的電子回收廠邊,那便是承載了他噩夢的空地, 那個暴雨的夜晚。

    在傾盆的暴雨中,眼前這個羊頭怪物,變幻成了四五個人的模樣,他們手裡拿著斧頭和剪刀,聚攏在重傷的易鶴野身邊,居高臨下打量著他。

    周圍的空氣扭曲成了一聲聲的尖笑, 他們的眼神和聲響都成了一把把銳利的劍, 接二連三地刺向了易鶴野的胸膛――這像是一場無情的審判。

    易鶴野蜷縮在暴雨中, 蜷縮在那黑色的陰影前, 似乎又變成了十多年前,那個在壓倒性暴力之下,毫無反抗能力的少年。

    十多年過去了,移植的機械臂比他原本的肢體更加敏感,他所能感受到的疼痛是曾經的2.5倍,但相對應地他也比以前的自己更加耐痛了。

    他沒有再疼暈過去,這超出了他的意料――

    是好運,至少他還有意識、還能戰鬥;但也是壞事,如此生不如死的疼痛和不堪回首的回憶,他甚至連靠暈厥逃避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幻覺和現實一起碾壓著他的神經,在一片電鋸的嗡響之中,眼前的黑影再次籠罩過來。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斷臂,脫力讓他甚至連站起身來都成了問題。

    渾渾噩噩之中,眼前圍著的人影再一次拿出斧頭和刀。

    儘管羊頭人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易鶴野卻清清楚楚聽見幻覺中的人們在商量:

    “接下來我們要砍掉哪裡好呢?”

    這個幻聽讓易鶴野瞬間繃緊了身子,他抬起頭,一邊深呼吸企圖減輕疼痛,一邊緊緊盯著眼前的幾個人――對於現在的易鶴野來說,幾個拿著斧頭和刀的人類,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搞定的,但此時他是斷了臂的少年人,面前的人是搶著他身體完整的惡人。

    恐懼可以壓倒一切,包括所謂的絕對優勢。

    “嗡!”一聲轟響,易鶴野輕輕一驚。

    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電鋸轉動的聲音――他想起了自己正面對著的不是看他左臂的惡人,而是一隻沒有靈魂的羊頭怪。

    隨著電鋸聲逼近,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抬起頭。

    不是那群傢伙啊,易鶴野忽然笑起來――只不過是個機器而已,而自己被砍的也是機械臂,機器這種東西,壞了就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