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過樹梢的熊 作品

第三百七十四章 接頭任務

  舒志誠是在十天前得知老段要來臨城的。

  老段是他的入黨介紹人,是老段引領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自從上海一別,兩人已經又整整三年沒有見過面了。

  但舒志誠想到一個半小時之後就能看到老段那張滿是褶子的國字臉時,他整個人都感覺輕飄飄的。

  地下工作者是孤獨的,工作環境是複雜且危機四伏的,時刻要保持警惕,和敵人以及周圍的環境鬥智鬥勇,容不得半點失誤。

  每次和同志們在一起談談工作,暢想一下美好的未來,是舒志誠最開心的時刻。

  哪怕接頭的時候不會接觸,甚至不能說話,但是隻是一個不經意將的眼神,也是對彼此最大的鼓勵。

  每個地下工作者又是不孤獨的,他的身邊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同志,每個人都在為了一個崇高的理想而不懈奮鬥著。

  舒志誠想起當年和老段分別時的情景,老段說再次見面的時候,距離革命成功就又近了一大步。

  舒志誠問老段以後革命勝利了,他想幹什麼。

  老段就說他想繼續在工廠裡當鉗工,這麼多年的手藝不能白費了。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他就不是在為資本家打工了,而是為了一個嶄新的國家制造各種機器、零件。

  能夠看到出自自己隻手的機器和零件用於國家建設的方方面面,是一件無比的欣慰和自豪的事。

  舒志誠問他想不想再成個家,畢竟到了那個時候,他的年紀也不小了,有個知冷知熱的老闆兒在身邊照顧,更加妥帖些。

  老段說,到了那個時候,他也就不想再麻煩別人了,自己有手藝,餓不著。

  舒志誠沉默了,沒說話。

  老段一直在上海搞工人運動,妻子既是他的伴侶,也是戰友。

  一雙兒女在不到二十歲的時候,也跟隨父母一起走上了革命道路。

  然而,九年前的白色恐怖,讓他失去了這三個至親。

  由於外出執行任務,老段倖免於難。

  自此之後,老段都是孑然一身。

  有一次他曾經對舒志誠說,過去的都過去了,死了的親人再也活不過來了,自己這個活著的人只能是爭分奪秒地為組織多做一些事情,這也是逝去的親人所希望的。

  二十五分鐘之後,舒志誠在坐著黃包車來到了臨城火車站。

  空氣很溼潤,錢江上空吹來的風帶著些許的腥鹹氣味,舒志誠覺得晚上可能會下雨,出門的時候他手裡拿了一把油紙傘。

  臨城站又稱清遠站,一開始在清遠門外,老百姓抱怨坐火車還要出城,不方便。

  於是,後來將清遠門站遷移至城內,改稱“臨城站”。

  因是城內之站,所以臨城人又習慣稱“臨城站”為“城站火車站”。

  老段的火車到站時間是晚上八點四十分左右。

  為了避免被特務跟蹤盯梢,兩個人並不直接接觸,而是在老段出站之後,簡單地用肢體語言進行交流,隨後各奔東西。

  在離開臨城火車站之後的一個小時,他們會在城西的一個餛飩攤見面。

  這個位置是舒志誠選擇的,周圍的環境他都很熟悉,相對比較安全。

  此時距離火車到站還有小半個小時的時間,但是出站口已經站滿了前來接站的人。

  人頭攢動,操著各地的方言交談著,大多數人的臉上有著跟舒志誠一樣期待的表情。

  舒志誠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身後是一根電線杆,這個位置不錯,視野很好,方便觀察。

  他將頭頂上的禮帽向下壓了壓。

  這裡燈光昏暗,大概率是看不清一個人的面孔的,但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安全是一個地下工作者執行任何任務前都要考慮的事情。

  舒志誠不時地用眼角的餘光向四周打量著,作為地下工作者,警惕性是必備的素質。

  不一定非要看到特務的身影,因為到了那個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有時候直覺也很重要。

  他對周圍的每個人都保持著懷疑。

  可是,直到目前為止,舒志誠還沒有嗅到危險的氣息。

  十天前,吳鋒劍將老段來臨城的消息通知給他的時候,特意提醒他近期上海的革命形勢並不好,老段也是因

  為存在暴露的可能性,這才被組織上安排轉移到臨城的。

  吳鋒劍還特意叮囑他,在火車站見到老段的時候一定要耐住性子,切記不可直接上去相認,一定要百分之百確認安全之後再在餛飩攤見面接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