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淮琅 作品

27、我有男朋友

    十一月底北風漸起寒意初露,沒被霧霾汙染過的天空湛藍高遠,人大校園裡的老銀杏綻放一樹金黃,三兩學子抱著書本說說笑笑走過紅磚步道。

    東二樓303宿舍的門推開,屋內尖銳的鳴叫聲分外清晰。身穿絳紫色厚夾克外套的女孩趕忙走進,反手關緊門,又快速走到發聲處,拔下了插頭。

    “鍾瑩,樓下有人找你。”

    窗戶右側的下鋪毫無反應,一半被子快掉下床,光溜溜的長腿伸展著,另一半被子捂著上身,枕上只露一簇黑髮。

    “燒水倒是看著點啊,開了也不拔,就任它那麼響,要是被宿管老師發現,我們可都完了。”

    床上還是沒動靜,女孩過去一把掀開了被子:“跟你說話呢,以後熱得快不能中午晚上使用,太容易暴露了。”

    鍾瑩蜷起身,抬手擋住窗外明亮光線,煩躁地嘟囔:“你比我姐還煩人。”

    女孩口不饒人:“你比我妹還懶!吃中飯了你還睡,豬都沒你能睡,快起來,樓下有人找你!”

    “誰啊?”

    “李家印。”

    鍾瑩兩腿一夾被子,裹著翻了個身:“當我沒聽見。”

    十五分鐘內,又有三個女孩兒陸續回來,進門全是一句話:“鍾瑩,樓下有人找你。”

    六人間住了五個女生,空出一張上鋪可以擺放行李,房間亮堂,床鋪乾淨,有幸分進的同學都挺高興,唯獨鍾瑩嚴重不滿。人大沒有單間宿舍,連兩人間都沒有,她的如意算盤落空,琢磨著住個四人間也好,結果校務處的人告訴她,研究生才可以住。

    她問,我多給錢行嗎?

    對方稱,這不是錢的問題。

    哦,是等級壓制,身份鄙視麼?本科生不配住四人間,那人家華大怎麼可以呢?

    這個話腹誹一下就好,說出口無疑自取其辱。華大可以你怎麼不去考華大?

    她真的沒住過宿舍,無論在國內國外上學,家裡都為她安排了獨立居所,配備保姆和司機。唯一的經驗就是在高中蹭過午休,也只是見識了一下宿舍內景而已。

    想想五個陌生人朝夕相處,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沒有隱私可言,簡直不能忍。

    後世網絡上對室友的各種吐槽連起來可繞地球十萬八千圈,她很擔心會遇到極品奇葩,故而第一日入住,鍾瑩就擺出高冷姿態,豎起渾身的刺,抱著警惕,防備,隨時準備開撕的態度面對同寢的另四個女孩兒。

    然而,三個月過去,在四個學習努力,勞動積極,樂於助人,單純熱忱的當代大學生映襯下,鍾瑩發現全宿舍最極品的那個人,好像是自己。

    具體的自我批評就不必展開了,總之舍友們在開學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相信她是軍屬,也不相信鍾靜是她親姐,而她並不是獨生子女。

    有緣千里來相會,女孩子間的友誼很容易建立。她們共同參與了軍訓,迎新會等一系列活動,同吃同住談天說地,短時間內就熟悉,親熱,不見外了起來。

    其中最不見外的就是舍長趙月蘭,她比其他姑娘大一歲,西北人,復讀考上的人大。為人熱心,不計得失,聽說鍾瑩腿腳不好,主動把自己的下鋪換給了她。後來發現她腿腳是好的,也沒再換回來。

    其實報道那天,鍾瑩只是上臺階時崴了一下,走路就有點一瘸一拐,進門打眼一看三張下鋪都被佔滿,瘸得更厲害了。送她的鐘靜對趙同學說,可不可以讓我妹妹坐一下,她腿腳不方便,我上去給她鋪床。

    趙月蘭立馬錶示,都瘸成這樣了還往上爬啥,睡這兒!

    就衝這爽快勁,選舍長時鐘瑩給她舉了兩隻手。

    靦腆羞澀的徽州姑娘彭娟,清新俏麗的蘇南女孩江文靜,和愛說愛笑的北城大妞嚴蕾,都一致表示贊成。趙月蘭沒覺著攬了個苦差事,十分高興地說,你們都比我小,都是我妹妹,當姐的應該為你們服務。

    自那以後,趙月蘭就不見外了,管教鍾瑩真的跟管教妹妹一樣——其他人都很自覺,不讓舍長操心,只有她,懶散不羈,身上總帶著一種“小布爾喬亞氣質”。

    鍾瑩:都九十年代了,咱能別用這麼古早的詞來形容人嗎?直接說我洋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