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淮琅 作品

51、不可能放棄

    子夜時分, 城市陷入沉睡,華大南門外的街道空空蕩蕩,路燈也不明亮。兩旁的行道樹延伸至遠方, 五十米內尚能看清景物,五十米外只有一片模糊的灰黑。

    鍾瑩正朝灰黑處走去, 能去哪兒,她也不知道。學校回不了, 許衛東走了, 身上還有點錢,但這個時間有錢都打不到面的, 只能徒步, 還冷得要死!一天之內,情緒兩極,下午打扮得漂漂亮亮和男友約會,晚上就成了流浪兒, 她前後兩輩子從沒遭遇過這麼窘迫的境況。

    好在,身後跟了個默默無聲的男人, 讓她不至於在疲勞寒冷之下, 還要擔心人身安全。

    走出兩三百米,鍾瑩就覺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鉛, 渾身沒勁, 步伐越來越慢, 人越來越困, 呵欠打得滿眼淚花。酒的上頭勁過去後,只餘乏累,想睡。

    想想走回學校也是在外頭等天亮,那為什麼不等天亮了坐公交回去?她說放棄就放棄, 也不去看那個離她三四米的男人什麼表情,就地在路牙石邊坐下,抱著雙膝,把頭埋進手臂裡。

    腳步聲走近,安靜了一分鐘,頭頂的嘆息沉重,一隻手拉住她胳膊:“不能這樣睡,會感冒的。”

    鍾瑩不掙扎,但仍垂著頭,她是真的困。放棄了回學校,也放棄了和他鬥氣,忠於內心讓大腦身體都懈怠下來。

    晏宇蹲下靠近她的臉,星眸閃過暗芒:“你喝酒了?”

    沒有得到回應,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用手背觸她額頭,溫溫的,還好。

    “能走麼?”

    她腦袋輕微晃動了一下,晏宇皺眉:“前面一百米有招待所,想睡去那裡睡。”

    鍾瑩聽到招待所打起了點精神,抬起頭雙目無神地看著他,半晌才道:“招待所多少錢一晚?”

    “十五。”

    她伸長一條腿,在褲兜裡掏了半天,錢沒掏出來,一個粉紅色的小東西掉在了地上。兩個人四隻眼一起盯上,鍾瑩把它撿起來,塞到晏宇手裡:“你的。”

    然後接著掏錢,一張十塊,兩張兩塊,和一張五毛。她數了數,

    真背啊,那兩個盤子的賠償也讓許衛東包了就好了,只差五毛錢,也不知招待所能不能給打個折。

    這都半夜了,應該可以吧?不行就在招待所門廳裡坐一晚,比受風強。

    她艱難地站起來,點了下頭,以示對晏宇提供信息的感謝,拖著腳步往前走。

    “鍾瑩。”晏宇起身猛跨一步拉住她,用了不小的力氣,將她拉轉了身,臉上終於出現明顯怒意:“你到底想幹什麼!”

    鍾瑩日常靈活的大腦處於半停工狀態,處理信息慢半拍,處理主題不明確的信息則需要更多時間。於是她就站在那裡發愣,許久之後才開口:“你不想聽我說話,我不走還能做什麼?”

    我不想聽你說話你就不說了,那以前你二十天不接我電話,騙我去姥姥家,為什麼堅持向我解釋?冬夜把我錯認成舟橋,為什麼堅持向我解釋?

    這噩夢般的一晚,那刺痛人眼的一幕,你竟然就輕易放棄解釋了!

    晏宇感覺五臟六腑都在被火燒著,燒得痛死了,悶死了,偏偏還無法宣洩。他攥著那小傳呼機遞到鍾瑩面前:“這是什麼意思?”

    又一陣發呆後,鍾瑩慢吞吞道:“包裝盒和說明書忘在那家店裡了,我明天去找回來給你。”

    晏宇:“......我說你把它還給我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老孃現在心情不好,極度睏倦,不想玩“聽我解釋我不聽”的遊戲,咱們就暫時分手,等我睡夠了,你還是我的小寶貝好嗎!鍾瑩終究知道什麼是底線,沒有懈怠到把心裡話說出來,仍是慢吞吞地道:“我好睏,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二十分鐘後,晏宇用自己的證件在東華招待所開了房,付了錢,把人送進房間就離開了。回去的一路他在想什麼,這一夜又是怎樣的煎熬難眠,鍾瑩一概不知,她睡到早上六點驚醒,精神十分不好,感覺自己渾身異味,便匆匆洗漱,坐早班公交回了學校。

    四個舍友對她的夜不歸宿深表震驚,趙月蘭頂著黑眼圈說:“你沒回來我一晚上沒敢睡,就怕查寢。你膽子

    也太大了,這要是被查到,按校規得警告處分。”

    嚴蕾也道:“幸虧趕上星期六,不然你難逃一死,哎我說你是不是計劃好的?老實交代幹嘛去了,是不是和晏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