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淮琅 作品

89、記住她驚人的美麗

    看著老鐘的身影消失在進站口,鍾瑩眼淚唰地流了出來,執拗地站在送別的地方,鍾靜拖都拖不走,無聲哭泣五分鐘。然後對著關了閘的站口揮揮手:“再見。”

    “至於嗎你?”

    至於,十天後她不會送他,就提前在這裡幻想著與他告別吧,再見老公,再見晏宇,再見我紙醉金迷的

    鹹魚人生。

    回到家鍾瑩忙碌了一下午,在小房間裡扒拉幾個小時扒出一條裙子,嫌皺趕緊過了遍水,讓鍾靜拿著吹風機幫她吹乾。自己洗頭洗澡做保養,挖掉整罐潤膚霜敷滿全身,衛生間關門閉窗放熱水,待蒸汽騰騰時光著身子在裡面呆十五分鐘,接著沖掉殘餘的霜膏,出來再薄塗一層保溼。

    她頂著肩膀讓鍾靜摸:“什麼感覺。”

    “肉和骨頭的感覺。”

    “滑不滑,是不是感覺手都放不住,直往胳膊上出溜?”

    鍾靜面癱:“一般,不出溜。”

    鍾瑩不理她,又把手肘送到她面前:“摸摸,白又滑,天下第一美肘便宜你了。”

    鍾靜無奈蹭了蹭:“嗯,不剌手,天下第一大豬肘子。”

    她每天都會保養,從頭到腳精心呵護,花錢買化妝品最不心疼,全是市面上能買的到的高檔品牌,一個月可以用掉鍾靜兩年的量。有時還會問她自己的背部線條如何,麥凱斯菱腰窩是不是很可愛,臀部是呈蜜桃狀還是氣泡狀。

    鍾靜:能否說些人類語言?

    她覺得妹妹可能一輩子也改不掉膚淺浮華的性子,總是盡力在她能做到的範圍內把外在美凸顯得淋漓盡致,至於內在......只要她別走歪路,別為錢出賣自己,鍾靜覺得有沒有都無所謂了。

    五點,細緻化妝,五點半用卷梳自己吹了個一次性大波浪。約定時間是五點四十五,她按慣例磨蹭到六點十分,穿好裙子,同色細高跟袢帶涼鞋,對著鏡子細細端詳全身。最後一面,還是想讓他記住她驚人的美麗,沖淡一些她帶來的陰暗感。

    鍾瑩拎起小包:“去許衛東家吃飯,你自己晚上下麵條吧,回來給你帶點心。”

    “站住!”鍾靜速度衝上去攔住她:“你就穿這個出門?”

    “怎麼了?”

    鍾靜挑起她肩膀上的細吊帶,“你說怎麼了,這不是你剛洗的睡裙嗎?兩根帶子袒胸露背的你想幹什麼?給我換衣服去,敢邁出這個門一步,我讓你血濺樓梯口!”

    “出門打車,去朋友家…”

    “穿這個,不穿你別想走。”鍾靜不由分說,從沙發上撈了一件白色家常圓領短衫

    扔來。鍾瑩憋憋屈屈套上,出門下了一層樓梯。轉身一看,鍾靜就站在家門口盯著她,她訕笑著揮手:“姐姐再見。”

    下到三樓,她剛想脫,就聽見樓上有腳步聲:“鍾瑩,別在樓梯柺子幹嘛呢?”

    “……”

    出了單元樓,往衚衕裡走,鍾瑩再次回頭,果不其然姐姐正在四樓圍欄處陰森森地注視著她。以這個高度,她能一直看到衚衕口。

    鍾瑩佯作坦然向前走,那個高瘦的男人已經等在衚衕外人行道上,手裡拎著禮品,背對著她。

    天賜良機,她迅速往牆邊一閃,抓住t恤邊猛地掀起。我就脫了怎麼地,有本事你下來抓我呀!

    “鍾瑩!死丫頭!”

    一聲獅吼震衚衕,晏宇轉過身來,正看見鍾瑩內八字站立,兩隻手舉過頭頂撕拽,t恤領口卡在髮際線上,整張臉呈現一種積極向上的狀態,因過份反向用力出現了雙下巴,吊梢眼別具一番風味。

    “這是做什麼?”

    我驚人的美麗……鍾瑩神思飄忽了一下,她想後世網絡上好像有一個專修髒話技能的教派叫什麼來著?唉,後悔沒去觀摩觀摩,學幾個比臥槽更帶勁的詞兒。

    一把拽掉t恤,“快走,我姐追來了!”

    高跟鞋健步如飛,跑到主幹道上打了個車,鍾瑩顯見心情不佳,寒著臉抱著胳膊,一路無話。行至南小街香樟衚衕路口,她下車一聲不吭目不斜視往裡走,像是來過百千次一樣,門牌都不看就停在十八號大門口,伸手按了電鈴。

    晏宇拿著她要扔掉的t恤跟在後面,見她氣鼓鼓的樣子也沒多問。“新”鍾瑩和“舊”鍾瑩有很多不同,但生氣的表現卻是一模一樣,不願理人,倔呼呼的,誰多嘴就懟誰。所以在沒弄清她生氣原因之前,還是識時務點比較好。

    她今天真漂亮,雖然那條紅裙子露的有點多,可是穿在她身上並無俗氣感。柔軟的質料,直身的款式,遮到膝蓋以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和細弱的腳踝,亭亭楚楚,說不盡的動人。

    路過十六號,他稍稍駐足,看看大門上新刷的紅漆,再看一眼鍾瑩,嘆了口氣。

    許家開門的是

    箇中年婦女,五十歲左右,慈眉善目:“衛東的朋友來了,請進請進。”

    鍾瑩的憋屈氣在見到她那一刻全然消散,臉上綻開驚喜笑容:“申奶...申阿姨。”

    “你認識我?”

    “哦,聽許衛東提過,您不是小柔姐的大舅母嗎?請您來照顧她生寶寶的,說您特別細心,人可好了。”

    “哎喲衛東這孩子,”申阿姨樂得合不攏嘴,“小柔沒生呢,我哪做了事喲,就是來陪陪她的。”

    晏宇靠近,鍾瑩拐了他一下:“這是申阿姨,叫人。”

    她最喜歡最依戀的保姆...不不,不是保姆,是親戚奶奶。本該稱呼她舅婆,可是鍾瑩小時候不會發這倆音,就加上姓氏叫奶奶。

    申奶奶從她出生一直把她帶到八歲,照顧她無微不至,不客氣地說,比爸媽親多了。中途幾次想告辭回家,都被鍾瑩死鬧活鬧給挽留下來了,許衛東不斷給她加工資,最終也只留了八年。她走的時候,鍾瑩差點哭昏過去,長大了去建溪看望她也親近得很。出國留學的時候,申奶奶還讓孫子給她發了一個大紅包呢。

    “申阿姨。”

    晏宇心裡湧起點小不快,許衛東真是滿嘴謊言,昨天還告訴他自打結婚,搬來香樟衚衕再沒見過鍾瑩。她又是熟門熟路,又認識家裡人,哪可能是第一次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