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鹽不進 作品

第30章 第 30 章

 如今姑娘的芳華已逝,及腰的青絲成了齊了的花白短髮,臉上皺紋充滿了歲月的痕跡,褚正清摩挲著安書蘭為他操持了大半輩子家務的雙手:“書蘭,這些年辛苦你了。”

 “老夫老妻的說這些幹什麼。”褚正清突如其來的溫情讓安書蘭頗有些不好意思,“別東扯西扯的,你晚上抽藤條了吧?”

 “嗯,是我衝動了。”褚正清愧疚啊,一想到當歸的眼淚和上輩子的經歷他的心就跟被人揪住了一樣痛,他可憐的孫子,一個人承受了那麼多的苦,“當歸說他想去農村,我當時氣昏了頭,抽了他兩下。”

 怕安書蘭傷心,爺孫倆一致決定對她隱瞞上輩子的事情,為此商量了一套說辭。

 “哎,你——你怎麼能動手呢!”安書蘭急了,褚正清打人的力道她再清楚不過,當歸後背指定腫了,“不行,我得看看去。”

 “等等。”褚正清拉住了安書蘭,“當歸要去農村你不介意?”

 安書蘭重新坐下:“你答應了?”

 “答應了。”褚正清嘆氣,把褚歸治病救命的話複述給安書蘭,“孩子大了,總歸是上外面闖一闖的。”

 安書蘭沉默許久,褚正清安慰地拍著她的肩膀,他明白安書蘭的感受,養了二十幾年的小鳥,要離巢了,肯定會不捨的。

 “當歸說去哪了嗎?什麼時候走?”安書蘭擦了擦眼角,“去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他打算去岱嶽的老家,也好互相有個照應……”褚正清一一答了,至於去多久,能回來時自然就回來了。

 燈光越過門檻灑在廊下,過大堂的一段黑漆漆的,柺杖杵在石板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賀岱嶽五感敏銳,聽見屋內兩位老人的談話,他故意放大了腳步聲。

 “褚爺爺、安奶奶。”賀岱嶽敲敲房門,“褚歸讓我來拿藥。”

 藥?安書蘭尚在反應,褚正清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取出白底青花的罐子,起身走到門口。

 “麻煩小賀你跑一趟,我正準備給當歸送過去呢。”安書蘭搶了瓷罐,跨過門檻,“當歸他爺爺脾氣不好,讓你見笑了。”

 愛之深責之切,賀岱嶽懂,但他沒接話,無論褚歸犯了什麼錯,褚正清都不該動手。

 “安奶奶,褚歸洗澡去了,沒在屋裡。”賀岱嶽伸手,示意安書蘭將藥罐給他,“待會兒我來幫他上藥吧。”

 沒親眼瞧見褚歸的傷勢,安書蘭心下難安,她跺了下腳,把瓷罐放到賀岱嶽手上:“這孩子傷著洗什麼澡!”

 被安書蘭甩下,賀岱嶽拿著瓷罐回了褚歸的房間等待,過了約莫十分鐘,褚歸一個人進了屋。

 “安奶奶呢?”賀岱嶽看向褚歸身後,“她剛剛上澡房尋你來著,你碰到她了麼?”

 “碰到了。”褚歸看見了桌上的藥罐,考慮到賀岱嶽站著不方便,他乾脆趴在了床上,撩起汗衫,下巴抵著枕頭:“來吧。”

 瓷罐內消炎止痛的藥膏是用褚家祖傳的方子做的,膏體呈半透明狀,淡褐色,聞著有股淡淡的枯草味。褚歸經熱水沖洗過的皮膚泛起了薄紅,帶著微微的熱氣與溼意,兩道傷痕愈發猙獰。

 賀岱嶽用扣動扳機的食指挖了坨藥膏沿著褚歸的傷痕塗抹,力道輕得像羽毛在撓,藥膏的清涼感減輕了傷口的刺痛,褚歸眉頭舒展,他扭著脖子指揮賀岱嶽:“抹勻點,別弄太厚了,否則該粘到衣服上了。”

 粗糙的指腹,溼滑的藥膏,細膩的皮膚,賀岱嶽喉頭滾動,時間彷彿變得格外漫長,按褚歸所說的抹勻,賀岱嶽收了手指:“好了。”

 他嗓音低沉,褚歸無端覺得口乾舌燥,後背陣陣發燙。本想讓藥膏再晾晾的褚歸慌亂地拱著從床上爬起來,拉下汗衫換了個安全的姿勢。

 儘管賀岱嶽不會趁人之危,但之前的場景實在太容易讓他聯想到上輩子的某些畫面了,褚歸併攏腿,努力掩蓋自己的失態。

 咔噠,賀岱嶽扣上陶瓷罐,隨後抱住褚歸,今天聽姜自明說褚正清以前把褚歸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以及什麼把他打暈過去之類的話,差點把他急壞了。

 褚歸抓著賀岱嶽的衣服把腦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張嘴打了個哈欠,哭是件體力活,他有點累了。

 疲憊地閉上眼,褚歸拖長了聲音:“我跟爺爺說了去你老家的事了。”

 困頓的小嗓音比褚歸平時多了幾分綿軟,賀岱嶽聽得耳根子發酥,他小心地收了收胳膊:“褚爺爺沒反對?”

 “沒~”賀岱嶽的懷抱太舒服,褚歸更想睡了,他腦袋困成了漿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你怎麼還沒想起來啊。”

 “什麼想起來?”問完賀岱嶽沒聽見褚歸的回應,輕輕把他從懷裡拉起來,發現人已經睡著了。

 原來是在說夢話。

 賀岱嶽託著褚歸正欲把他放到床上,顧及他後背的傷,一時犯了難,躺著怕他疼,趴著怕他喘不過氣,糾結半晌,賀岱嶽脫鞋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