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88章 第 88 章

 陳霧摸了摸他的溼發,下床拿來吹風機,不一會兒就給他吹乾了。

 晏為熾這下找不到其他藉口,只好忐忑地躺到了床上等待接下來的深夜家庭會議。

 臥室陷入黑暗,陳霧把遙控器放到櫃子上。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晏為熾遲遲等不到陳霧起頭,他壓制不住地側身把人摟到臂彎裡:“你去了看守所,去了老宅找答案,只差找我求證了,要什麼時候開始?”

 陳霧沒有說話,呼吸聲也不悠長,顯然並未入睡。

 晏為熾的心跳直衝嗓子眼。他這輩子所有大幅度的情緒波動,不是來自陳霧,就是跟陳霧有關,別的他都自帶盾牌擋開了。

 此時別說盾,初始裝備都被他卸下了。

 “祖宗,你不問,我是睡不著的。”晏為熾出差期間幾乎沒怎麼休息,生理機能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精神上還在強撐,他在等陳霧吹滅他腦海的那盞燈,哄他沉睡。

 陳霧輕聲說:“藥材賣的錢,是不是用在你身上了?”

 晏為熾一愣,他在國外稍微有點假寐的時間就揣摩陳霧會從哪裡切入,順序是正著還是反著,或者打亂了想到哪就問到哪,怎麼也沒料到陳霧第一個問的是藥材的拍賣金去向。

 “是不是啊。”陳霧掐晏為熾的後背肌肉。

 晏為熾悶哼:“是。”

 當初晏為熾拿出拍賣場的幹藥材修復圖,他聽陳霧說是自己種的比較早一批裡面的一株,那一刻他就被整理出來的幾個信息衝擊到了思緒。

 陳霧是從他師傅那裡學到的藥性提純手法,拍賣藥材的幕後之人不僅認識他師傅,還知道他有一定的幾率能將那種珍稀藥材繁衍出來,因此在他年少時就找上了他。

 拿出陳霧早年種的藥材拍賣,不是為了財富,是出於別的目的。

 那個時機,大幾千萬。

 一個答案卡在了晏為熾的喉嚨裡,那個時候他心情惡劣,憤怒又無力。

 憤怒對陳霧的作為,無力則是因為過去已成定局無法改變。

 晏為熾想著再查一查,全部查清楚了,確認了,就給陳霧一個交代。

 後來查出來了,晏為熾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他打算等到陪陳霧去英國做交換生,換個輕鬆環境的時候坦白,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去不成了,便想著找一個其他的時機說。

 猝不及防的,被季明川硬生生橫插了一腳。

 陳霧自己查證過了,要晏為熾為他證實的結果補上最後一筆。

 晏為熾補了。

 “早年我有家外企出了點事,拿到了一筆融資才度過危機。”晏為熾摩挲陳霧的肩頭,“拍賣場事件過去一段時間,我查出那筆融資是晏庭生安排的,資金就來自你種的藥材,有三分之二都用上了,剩下三分之一在第二年被晏庭生塞進了我的另一家公司。”

 “去年那株藥材的競拍過程有被他暗箱操作定在了七千萬,四年前的拍賣最後是六千萬成交,而一億三千萬不多不少就是他兩次投入的金額總數,他用那個方式把錢要回去了。”

 晏庭生將藥材放上覆雜局勢的舞臺引起他的注意,將他的興趣拔至最高,主動投入大量精力去調查探尋陳年舊事,讓他親手剝開牽扯到他愛人的那張網。

 “給你了就行。”陳霧說,“我不問其他的了。”

 晏為熾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在乎這個?”

 陳霧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別的不想聽了,跨越的年限太久,涉及的東西太多,霧裡看花水裡看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前因後果,大多的事情不論從誰的嘴裡說出來,都不會完全客觀。”

 晏為熾頭一次發覺陳霧的思想這麼清亮甚至高明,知俗事卻不俗套。他既欣慰又驕傲,沉聲道:“白紙黑字的證據要看嗎?”

 陳霧呆了下:“全部?”

 晏為熾摸他挺了挺的單薄背脊:“沒有。”

 陳霧窩回去:“那不看了。”

 晏為熾在陳霧的呼吸聲裡感受著平淡的幸福,晏庭生操控的棋盤年代已久,錯綜複雜處處都是見血封喉的機關。

 連他一個不慎都有可能會被作為棋子按在哪個位置。

 晏為熾道行淺,閱歷經驗跟商界的老狐狸們沒法比,再加上他不屑某些手段作風,他目前能確定的事不多,把晏振那一派塞給他練手是其中之一,而讓晏振在勝利前夕獲取到的那份顛倒性的真相,不少轉折都有他的自我填充。

 為的是牽拉晏振的情緒,再由他傳染給季明川,蝴蝶效應一般。

 深陷局裡,已無退路。

 完完整整的真相只有晏庭生知道,但那些對晏庭生而言只是小事,誰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多年前一念之間跟心血來潮的佔比,自己當時究竟想了哪些東西。

 況且,晏庭生所有細節全都記得也不會拿出來說,他會認為微不足道。

 晏為熾突然抱起陳霧下床,赤腳穿過一片昏暗跑到書房。

 “阿熾,你做什麼。”陳霧迷迷糊糊地被放到書桌上面,屁|股底下是冰冷的文件。

 “啪”

 書房的主燈被打開了。

 晏為熾看向貼著房頂的那片資料櫃,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沒有玄機,實際上除了他跟陳霧,其他人進到一定範圍就會觸發警報。

 晏氏的機密對陳霧是公開的,只要他想看。

 然而陳霧每次就擦擦資料櫃外面的灰,他沒打開過哪一層,更別說翻動。

 晏為熾指著資料櫃:“晏氏幾代的核心都在這裡,包括晏家一些主要成員和其他企業內部的隱秘。”

 陳霧眯著眼睛把視線聚焦,他聽到晏為熾說,“以及我經手的那些環節留下的資料備份。”

 “你想看,隨時都可以看。”晏為熾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坐在書桌上的人。

 陳霧搖了搖頭。

 “這只是你現在的想法,不代表明天,更不代表以後。”晏為熾拉開椅子坐下來,身體前傾著,抓住陳霧的雙手放在自己的面頰兩側。

 “阿熾,你父親的人拿走了很多藥材,才賣了兩株,”陳霧看他身上已經消了不少的蚊子包,“那其他的都被你母親用了嗎?”

 晏為熾眼簾微闔,發頂蓬蓬的有點亂:“我母親的症狀很輕,用得比較少,剩下的在我手上。”輻射引起的基因突變只能得到表層的痊癒,無法改變本質上的變異,所以他的母親後來哪怕好了,也沒有再生育。

 “那還是四年賣一次吧,”陳霧說,“賣的錢給我。”

 晏為熾抬起頭,笑得臥蠶明顯:“你想怎麼花?”

 陳霧:“買信託基金。”

 晏為熾一副震驚的姿態:“你還知道這個?”

 陳霧:“……”

 “買哪支,要不要我給你點意見?”晏為熾笑著湊近陳霧,親了親他柔軟的唇。

 陳霧把手從晏為熾的面頰上抽出來,撐住桌面往後仰了仰,很認真地說:“你別管了。”

 “我看看是不是長翅膀了,要飛了。”晏為熾的指尖探進他的t恤後領,強勢又不缺溫柔地攏住他肩胛骨,略帶情||欲地摩挲。

 陳霧瞟了晏為熾一眼,扭頭去看書房靠左的窗戶,嘆了口氣:“天真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