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26章 第 26 章

 當然,蠢的人除外。

 小香玉認真打量陸書瑾,忽而歪著頭問蕭矜,“這位瞧著跟咱們樓裡的小倌兒似的細皮嫩肉的,原來蕭小爺喜好這口?”

 話音一落,季朔廷的眼皮子狠狠一抽,吃驚地看小香玉一眼。

 陸書瑾也因為這句話,忍不住抬眼看她。方才進來的時候她沒敢亂看,這是第一眼落在房中的姑娘身上,只見這個女子皮膚白嫩如雪,描著細眉點著朱唇,模樣漂亮極了,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忍不住驚歎的美。

 只是,好像沒什麼腦子。

 所有人都在看陸書瑾。其實小香玉說得也沒錯,陸書瑾模樣瘦小,膚色相當白嫩,墨染一般的眉毛和眼睛像是被畫筆精心描繪一般漂亮精緻,沒有喉結沒有胡茬,連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尖細嬌嫩,這稚氣未脫的模樣就是樓裡的小倌都是一個樣,是那種雌雄莫辨的美。

 但陸書瑾是正經的讀書人,小香玉將她與樓中小倌相比,這完全就是一種羞辱,更何況還帶上了蕭矜。

 所以蕭矜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瞥她一眼冷聲道:“你這張嘴若是不會說人話,那便把舌頭拔了,以免招人嫌。”

 蕭矜雖然平時看起來笑笑的,一副很好接近的模樣,但生氣起來那是十足的駭人,嚇得小香玉立馬就打哆嗦,雙眸噙著淚求助葉洵。

 葉洵笑著在中間打哈哈,“這春風樓貌美如花的女子數不勝數,何以我跟季朔廷偏生就看中了同一個?不就是貪念小香玉的腦子蠢笨嬌憨麼?蕭矜你可別嚇到她。”

 季朔廷聽著這話也覺得好笑,沒忍住嗤笑。

 蕭矜卻好像不大領情,將眼皮一耷拉,“我嚇到的人多了去了。”

 葉洵道:“小香玉,快給蕭小爺和這小公子賠不是。”

 小香玉也忙起身,姿態婀娜地盈盈一拜,“蕭小爺,小公子,是奴家嘴笨腦子發木才說了那話,還望兩位莫跟奴家計較。”

 蕭矜沒有應聲,而是將目光一偏,落在陸書瑾的身上,似乎再看她的態度。

 陸書瑾點點頭,聲音不大地道了句:“無妨。”

 蕭矜斂了氣,只道:“掃興,出去。”

 小香玉眼睛一眨落下兩滴淚,我見猶憐,朝葉洵望了又望,期盼他能說兩句留下自己。

 然而蕭矜發怒,葉洵說話也是不作數的,只會惹得他更生氣,於是也視而不見。

 小香玉揩了揩淚,再福身一拜,走著小碎步離開了雅間,門合上的瞬間,她神色一轉委屈之色蕩然無存,翻了個白眼呸了一聲道:“這個姓葉的,真是爛心肝的東西。”

 房內的歌舞還在繼續,幾人一時間都沒說話。

 陸書瑾趁著人沒注意,抬頭去看蕭矜的側臉,就見他眉目間沒什麼表情,似還藏著生人勿近的冷霜,讓人望而生畏。

 此時的他與學府之中的他判若兩人,學府之中的他與身邊的人說笑打鬧,有著十七八的少年該有的蓬勃朝氣,即便是發怒也不會對無辜之人牽連,且情緒去得很快。但此刻的蕭矜卻散發著尖銳鋒利的氣息,擺明了一副誰接近這就要被刺的冰冷,有著久居高位的壓迫感。

 陸書瑾覺得,在學府裡時他只是小少爺蕭矜,但是到了這裡,或者說是到了葉洵面前,他才變成了蕭家嫡子。

 他十分忌憚葉洵。

 陸書瑾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便知道不能再窺得太多,便收回了視線落在面前盤中擺的葡萄上,專注地盯著。

 葉洵倒了兩杯酒,一杯送到蕭矜的面前,溫笑著說:“還生氣呢,這小香玉慣常的嘴上沒把門,你犯不著跟她置氣,咱倆好些日子沒見,喝兩杯。”

 蕭矜很給面子地軟化了周身的戾氣,接過酒杯喝了大半,才道:“葉少近日都在忙什麼?”

 葉洵道:“還能忙什麼,左不過是平日裡那些事,不過你昨日鬧得那一出倒是給我整出不少麻煩事,睡得正香被喊起來去衙門。”

 蕭矜哼笑一下,“這可與我無關,誰讓雲城知府是你爹呢。”

 “前年上頭撥下來的賑災款統共二十萬兩,到了雲城一清賬,就只剩下了十萬。”葉洵眯了眯眼睛,說:“昨夜你在玉花館找到了也不過四千餘,你說剩下的九萬五千多去了何處呢?”

 蕭矜將杯中的酒喝盡,皺了皺眉又自己撈了酒盞倒滿,滿不在乎道:“我如何知道去了何處?與我又不相干,昨夜若不是為了去找我爹給我的玉佩,還撞不上劉全轉運官銀,這份功勞我接不得。”

 葉洵道:“蕭將軍不是整日覺得你無所事事,若是將此事報給將軍,想必將軍遠在京城也能對你放心些。”

 “我有什麼放心不得?我又不殺人越貨作奸犯科。”蕭矜搖頭,“你可別給我戴高帽,爺不要。”

 兩人說話彷彿像打著太極,季朔廷適時地插嘴,“喬老昨兒又罰你了吧?”

 “可不是,知道我去了青樓氣得差點掀了衙門的瓦頂,要我必須搬進學府的舍房。”說起這個,蕭矜的話就多了,氣憤道:“你知不知道那個舍房究竟有多糟,我一整夜淨聽蚊蟲的嗡嗡聲去了,直到天明方停,剛消停沒一會兒,外頭就有人開始背誦書文……”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就是蕭矜對學府舍房的控訴,從各個地方將舍房痛批了一番,彷彿那根本就不是上等學府的舍房,而是打在鬧市的老鼠窩。

 葉洵幾次想要岔開話題,將重心引回官銀上,都被季朔廷和蕭矜含混過去,最後他頗為無奈,又不想聽蕭矜逮著舍房痛罵,只好引出別的話題,“城西那頭又多了幾樁奇怪病死案例,你們可有聽說?”

 蕭矜喝著酒問,“怎麼回事?真有瘟疫啊?”

 “應當不是,幾戶病死的人住所不在一起,且平日沒有交集,初步看這病應當是沒傳染性的。”葉洵道:“只是尚未查清緣由,蕭少爺有何見解?”

 蕭矜倒還真的仔細思考了下,而後道:“我這段時日看的那本《俏寡婦的二三事》裡頭,有一段寫到王家二郎被俏寡婦勾走了心,惹得王二郎新婦心生妒忌便學了南疆那邊的巫咒之術,做了小人詛咒俏寡婦不得好死,結果俏寡婦還真上吐下瀉險些喪命,你說,城西的那幾樁病會不會是有人使了巫咒,扎小人害人呢?”

 葉洵聽得嘴角直抽抽,皮笑肉不笑問:“蕭少爺認真的?”

 蕭矜一笑,“當然是編的。”

 “我又不是醫師,怎麼知道他們的病是何緣由?葉少怕不是喝多了?”他說。

 陸書瑾抬頭看去,就見葉洵的臉隱晦地抽搐著,顯然快被氣死,卻還是強行掛著笑臉,“我看是蕭少爺喝多了吧?”

 蕭矜借坡下驢,往後一仰,“還真是,我說怎麼腦袋暈暈的。”

 說著就閉上了眼不再理人,葉洵喊了好幾聲都裝聽不見,跟個無賴似的。

 面前這人若是換了旁的,葉洵指定掀翻了桌子跟他幹一架,但攤上蕭矜這麼個人,他有怒也發不得,只能笑著說:“那勞煩季少送一下蕭少,我還得去哄哄小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