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歌且行 作品

第46章 第 46 章

 “那若是我將來入朝為官呢?你要如何?”蕭矜說:“你父親的官職並不能世襲,你又憑什麼本事入朝為官?”

 蔣宿驚訝,“蕭哥你若是能為官,我也能吧?至少我的算術還比你多對一題。”

 季朔廷道:“不,以你先前的狀況來看,你不能。”

 他的話讓蔣宿一臉茫然,聽不懂。

 蕭矜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不輕不重地捏揉起來,說道:“我向來不是什麼好人,我日後要去做貪官,當奸臣,你也要跟隨我嗎?”

 蔣宿皺眉看著他,眼裡滿是疑惑,沒有應答。

 陸書瑾靜靜看著,並不從中插話,將蔣宿的不理解和糾結神色盡收眼底。

 蕭矜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蔣宿。

 “所以不管你是跟隨一個滿心為民的忠臣義士,還是跟隨一個作惡多端的佞臣小人,你都必須有著出眾的能力,不可庸碌平凡,泯然眾人。”蕭矜神色肅然,盯著蔣宿相當認真地說:“若是你再如此碌碌無為,日後恐怕跟不上我的腳步,撇下你,是必會發生的事。”

 蔣宿待著目光看了他許久都沒說話。

 蕭矜等了一會兒,不再多說,分了碗筷,“來,先吃飯。”

 陸書瑾早就料想過蕭矜會擔任這種角色,他和季朔廷都比同歲的少年活得更通透。別的少年還在曠學蹴鞠喝花酒;他們卻奔波忙於官場算計,為民鬥爭。

 近朱者赤,蕭矜真正結交的人,品行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但是當她親眼看到蕭矜不緊不慢地對蔣宿說出那些話之時,心中還是不免被震撼,同時湧起一陣酸澀。

 能被人教,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陸書瑾就是自己長大,無人教導,全憑自己摸索,幸而她學了字會讀書,從書中學會了何為對,何為錯。

 她轉頭看了看窗外的朝陽,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季也如此燦爛耀眼。

 熾陽永懸不落,少年的意志亦是如此。

 陸書瑾想與他們一起,成為晏國新生的日光,乾淨明媚。

 吃完了飯,季朔廷帶著蔣宿去外面走走,蕭矜就斜倚在座位上看書,丁字堂內沒有別人,大多都回家或者回舍房去了。

 陸書瑾見狀,便從書箱中拿出那把扇子,遞到蕭矜面前,“送你。”

 “送我?”蕭矜立即放下了書,把扇子接過去看。

 這白玉扇所用的玉是非常普通的品種,乍眼看上去潔白光滑,瞧著還行,但蕭矜入手一摸就能感覺到玉的次等,做工雖算不上極其精細但也中規中矩。

 坦白說是蕭矜尋常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低廉東西。

 但他將扇面一展開,裡面的字隨著褶子呈現,蕭矜瞬間笑意吟吟,眉梢滿是歡喜,一點也不覺得低廉了,讚道:“這字寫得可真好,難不成你每日都練,是為了寫這一副扇面贈我?”

 陸書瑾也彎著眼睛笑,“自我來了雲城,你對我照顧頗多,就算你說我們之間不必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但我還是想送你些東西,雖微不足道,但也算是我的心意。”

 “怎麼會微不足道?”蕭矜把玩著扇子,愛不釋手,“好得很,我喜歡。”

 陸書瑾見他喜歡,心裡也是開心的,說道:“若你喜歡,這幾日就都帶著吧。”

 “那當然,我會一直帶著。”蕭矜說。

 且說到做到,下午的禮節考和武學考,蕭矜都帶著這把扇子,別在腰後,藏在外袍裡。

 禮節對於陸書瑾來說並不難,唯有武學測驗上的騎術對她而言才算是真正的難題。

 學府每兩日就會有一下午武學課,學平射騎術和些簡單的動作強身健體,陸書瑾學騎術學了很長時間,才能在馬走起來的時候坐穩。

 這次的測驗,考的是騎馬行過幾處障礙,對熟練馬術的人來說極為簡單。

 陸書瑾站在樹下看蕭矜騎著馬從場地的這一頭奔往另一頭,束起的長髮飄搖,衣袖袍擺翻飛,恣意瀟灑,輕鬆地完成測驗。

 她兩手交握著,神色恍惚。

 “陸兄可是在憂慮騎術測驗?”身邊傳來梁春堰的聲音,他不知何時走到了身邊來。

 陸書瑾神色稍變,方才都忘了的,經梁春堰一提竟又想起來,她嘆道:“不錯,我先前從未碰過馬。”

 梁春堰笑道:“我也是,不過這些馬性情溫和,自幼馴化,很聽指令的,你只管像以前那樣練習就行。”

 “話雖如此,”陸書瑾說:“可每一回上馬背,我都怕得很。”

 梁春堰開了個玩笑:“那便讓我頂著陸兄的名字,替你去測驗。”

 陸書瑾笑了笑,“也不是不可。”

 蕭矜從馬背上翻下來的時候,目光一尋,正看到陸書瑾和梁春堰站在樹下說話,臉上都帶著笑。

 他神色沒什麼明顯的變化,只微微繃著嘴角,走到季朔廷身邊說道:“那梁春堰不像個好東西,再查查。”

 季朔廷納悶,“怎麼又不是個好東西了?這個月你都說三回了,查了三回都沒什麼異樣,還查?”

 這梁春堰在蕭矜嘴裡,就沒當過好東西。

 “小心駛得萬年船!”蕭矜哼聲道。

 季朔廷覺得奇怪,稍微留意了一下蕭矜,他的目光只要往一個望向撇兩次往上,季朔廷就立即察覺到不對,循著看去,果然看到了樹下站著的陸書瑾和梁春堰。

 二人這會兒沒再說話了,皆盯著測驗場地看。

 季朔廷道:“怎麼著?酸得厲害?”

 “我酸什麼了?我酸什麼了?!”蕭矜反應激烈,一蹦三尺高,從後腰拽出白玉扇,唰地一展開,“瞧見沒,陸書瑾送我的,我需要酸他?再且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陸書瑾是君子,他們的交情定然比水還淡,你少亂猜!”

 季朔廷只是隨口說一句,沒想到蕭矜如此反應,他滿臉古怪,“我可什麼都沒猜。”

 “菌子,什麼菌子?”蔣宿結束了測驗,剛走來就隱約聽到蕭矜的喊聲,見蕭矜手裡拿著把扇子,疑問道:“蕭哥,這個天兒你不冷嗎?怎麼還拿把扇子搖著?”

 “別管他,”季朔廷在一旁道:“他又發癲了。”

 蕭矜也沒應聲,眼看著陸書瑾趕去測驗候場,樹下只剩梁春堰一人,他趕忙丟下季朔廷和蔣宿二人,大步朝那裡走過去。

 到了跟前,他非常賣力地搖著扇子,往梁春堰身邊一站,主動開口道:“馬背上跑一跑下來,竟有些熱,幸好我帶了扇子。”

 梁春堰見周圍沒別人,知道他在跟自己說話,便笑著回道:“蕭少爺準備得倒齊全。”

 蕭矜仍用力扇著,含糊應道:“還好吧。”

 說完就沒在吱聲,但仍站著不動,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梁春堰只得沒話找話:“方才見蕭少馬背上英姿颯爽,頗有蕭將軍的風範,著實令梁某羨豔不已。”

 “正常騎行而已,沒什麼特殊的。”蕭矜將扇子換了隻手搖,回答得敷衍。

 梁春堰停了一停,接著說:“蕭少的騎術測驗必定能得個‘甲’字。”

 “一個破字,有什麼稀罕的。”蕭矜開始不耐煩。

 梁春堰再是沒眼色,現在也看出來了,驚奇地看著扇子道:“咦?這扇面可是王羲之的書法?瞧著這般相像,難不成是真跡?”

 “不是真跡,是陸書瑾特地寫了扇面贈給我的。”蕭矜這下好好回答了,下巴輕揚,俊俏的眉眼洩出那麼一點點,不明顯的得意來,問他:“你沒有嗎?他沒送你嗎?”

 梁春堰:“……” .w.com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