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下了一場雨,院子裡的水缸裝滿了。
言俏俏便將蓋子蓋上,又壓了兩塊石頭,免得夜間起風,把樹葉沙石之類的吹進去。
院角的土灶罩在雨棚底下,只是那雨棚經過風吹雨打更顯得簡陋脆弱。
言俏俏到放雜物的耳房抱出一團乾燥的茅草,打算將它修補一下。
路過窗口時,隱約聽見臥房裡頭小九在與林媽媽說話。
她倒沒去偷聽,只哼哧哼哧地將梯子架在雨棚邊,而後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雨棚的骨架是花錢請人搭的,只不過時間久了,上頭鋪的茅草散亂了些,有幾處漏雨。
言俏俏先前見林媽媽修過棚頂,所以大概知道該怎樣做。
她邊回憶著,邊將新的茅草塞進舊茅草之下,層層壓住。
好不容易補完了一處,言俏俏擦擦額上的汗,順著梯子下去。
她不大習慣做這些,所以動作格外緩慢謹慎。
手緊緊扶著木梯兩側,先是一隻腳往下,試探著踩實橫樑,才慢慢地動另一條腿。
可還未踩到下一階,腰便忽然被人圈住。
梁九溪不知何時從屋裡出來了,收緊手臂把人抱下來,皺眉道:“怎麼這麼愛爬高?”
男人手臂似鐵築一般牢固有力,他不鬆手,言俏俏便只能仍由他抱著,手習慣性尋了個支點扶住。
她方才摸了許久的茅草,手掌早就髒髒的,如此一來,汙垢都蹭在了對方金貴的衣裳上。
言俏俏心虛地擦了擦,卻越擦越髒:“……我在修雨棚呢。”
梁九溪抬頭看了眼,將撲騰的小青梅放下。
他身姿矯健,三兩下便爬到了木梯頂,打量著雨棚的損壞之處,伸手道:“茅草給我。”
言俏俏忙抱起來遞給他,又一直仰頭盯著看。
小九分明很高大的個子,可是一點都不笨重,動作間反而輕盈如燕。
前後不到兩刻鐘,梁九溪不僅將雨棚幾處漏雨的地方修繕完畢,還順手將支撐的骨架加固了。
這樣即便夜裡風雨再大,也不容易吹倒。
言俏俏繞著看了一圈,實在滿意,便朝屋簷下的男人跑過去。
梁九溪正打水洗手,手上還有許多水漬,見她撲過來倒也沒躲,只是順勢挪開手臂。
言俏俏抱住他,揚起臉,黑白分明的眼裡閃著微光:“小九,好厲害啊!”
梁九溪垂眼睨著她。
從前在聞春縣,諸如此類的事他做的並不少,連小青梅家後方池塘裡的水草都是他撈乾淨的。
倒沒見她這般殷勤。
他卻很受用,揚眉道:“還有什麼?一併說吧。”
言俏俏抿唇一笑,便跑進耳房,拿來一條壞掉的小凳和一隻缺口的木盆。
她擅長木雕,卻不會做木工,反而小九做得很利索。
其實以梁九溪如今的身份,壞了的物件大可以換成新的。
但他看了眼蹲在一旁捧著臉圍觀的小青梅,沒有說什麼,只是用繩尺量出木盆需要替換的木板大小。
言俏俏偶爾幫忙遞遞東西,很快,本看著男人雙手的目光不自覺上移,落在對方挺拔硬朗的側臉上。
許是她見過的人少,在她眼裡,沒有哪個男子能比小九生得還好看。
雖說他現在黑了些……但還是十分俊俏的。
言俏俏眨眨眼,一會兒看看男人的鼻子,一會兒又看看他的嘴巴。
“別看了。”梁九溪頭都沒抬,冷靜地道,“幫我把手鋸拿來。”
言俏俏心裡猛地胡亂跳了幾下,忙轉身去取手鋸。
梁九溪算是熟練工,沒多久便將東西都修好了。
時間不早,估摸著吳佩松已在府中等待。
他往外走,眼神卻掠過桌上放著的金絲楠木盒,裡面有許多木雕工具,
木盒邊上,是已雕琢成型的“蝶與花”,只差一些細節需要打磨。
梁九溪腳步頓住,將它拿起來,仔細觀察過木雕每一處。
言俏俏在他身後好奇地探出頭:“怎麼了呀?”
梁九溪望著她,緩聲道:“怎麼沒刻字?”
言俏俏有個小習慣,她所做的每一座木雕上都會有一時興起的刻字,少則一處,多則好幾處。
有時是半截詩詞,有時卻只是一兩個無意義的字。
二人分別前,她送給梁九溪的小麻雀上便有“小九啾”三個字。
言俏俏愣了愣:“……因為這個是打算賣掉的。”
要賣出去的東西,總不好刻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字。
梁九溪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想來是我把你吃窮了。”
只不過一碗油潑面,哪裡有那麼誇張。
言俏俏呆呆地望著他,訥訥道:“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