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蘸雪 作品

第六十四章

雖說神佛之言只是一種寄託,但總歸是個好念想。

言俏俏鄭重地收下,又問:“靈樹是不是顯誠寺的那棵大樹?”

“嗯,八月初八寺中有場大法事,屆時人人都能去靈樹送佛牌,你若是有時間,也可以來玩。”

言鵑想起什麼,又趕緊道:“不過言丹也問我要了佛牌,你若是不想碰到她,不去也行,隨你。”

初八便是明日了,言俏俏摸了摸手中的佛牌。

她是做木雕的,自然知曉竹片要到這般泛舊的模樣少說也得保存兩年。

據說佛牌在佛前供奉時間越久,便越靈驗。

鵑姐姐給她求來的這塊,想也不是隨隨便便能得到的。

言俏俏向來能體諒別人的心意,立即道:“鵑姐姐,初八的時候我去找你玩呀!”

言鵑一愣,笑著點頭。

她還要趕早去寺裡,便沒有多留。

不多時,鍋裡的紅棗地瓜粥漸漸飄出香氣,傳來咕嚕咕嚕的沸騰聲。

林琅出去買菜還沒有回來,言俏俏先盛了一碗粥進屋。

吉祥醫館的大夫連續幾日過來替林媽媽扎針,配合藥方,如今明顯好了很多,臉上都隱隱泛起紅光。

只是不知為何,身子分明一天比一天好轉,林媽媽的神色卻總是憂心忡忡。

林媽媽捏著湯匙,喝了兩口熱騰騰的粥,終是忍不住問:“小姐,方才……是九郎君來了嗎?”

“是鵑姐姐。”言俏俏奇怪地道,“怎麼突然問起小九呀?”

這幾日小姐手頭闊綽許多,她不說,林媽媽也知道應該是九郎君接濟了一些。

可那日分明說會將小姐接出去,卻至今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這院子也不來了。

林媽媽難免有些失望,眼神暗淡地道:“小姐,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

“老奴瞧著九郎君的衣著氣度,怕是已今非昔比了吧?”林媽媽喃喃道。

她說的倒也沒錯,言俏俏便沒有反駁。

加上她本就想將小九的事告訴林媽媽,此時便委婉地道:“小九當了大官呢,很大很大。”

林媽媽並不意外,心中反而更淒涼,苦笑道:“他如今飛黃騰達,心裡就算有小姐您,可還會如從前那般一心一意?富貴迷人眼吶。”

若是老爺夫人還在,她自不必操這個心。

可小姐如今沒有任何依仗,九郎君越風光,便越不可能娶小姐做正妻。

就算做正妻,也難保不會有其他妾室。

言俏俏聽著她的話覺得有些耳熟,仔細一回憶,才想起那句“富貴迷人眼”曾在話本里看見。

話本的女主人公便是聽信了一位公子的甜言蜜語,拿出所有的錢財,作為對方參加科舉的盤纏。

她則在家鄉苦苦等候,堅信公子高中之後會回來娶自己過門。

但等來的卻只有公子退回的定親信物和一封決絕書。

這個話本,是當初小九找來給她看的,並表示男人最會花言巧語,絕不可信。

言俏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小九會像那位公子似的拋棄自己。

她為難地捏著手指頭,也不知怎麼說服林媽媽了,只能乾巴巴道:“小九對我很好的。”

林媽媽知道她家小姐是最單純溫善的性子,因而才慎之又慎。

她往前探出身子,狠心問道:“那小姐可曾想過,九郎君就算娶了您,還會娶其他女子?”

言俏俏睜大眼睛,轉而搖搖頭,堅定地道:“不會的,小九娶我一個媳婦就夠了。”

她就只想要小九做夫君,從來沒想過其他人的。

林媽媽不忍再說下去,又怕現在不說,小姐日後因此吃苦頭,心中掙扎,端著藥的雙手都在顫抖。

言俏俏站在床邊,潤澤漂亮的杏眼望著她,卻遮掩不住眼底淺淺的遲疑。

林媽媽終究閉了嘴,勉強笑道:“……是老奴多慮了,九郎君還說,過些日子便接小姐離開呢。”

言俏俏這才鬆了口氣,用力地點頭,而後快步出去。

林琅還沒回來,她一個人吃了早飯,又將剩下的粥溫在鍋裡。

左右沒有別的事,便將金絲楠木盒搬出來。

“蝶與花”前兩日便完工了,言俏俏摸著自個兒親手製作的木雕,指腹撫過一行小字——

“小九是笨蛋。”

想到那日情形,她不由抿唇笑了笑,而後手指下挪,摸到另一面的幾個小字。

是小九那天想要她刻的“喜歡小九”。

興許是宮裡太忙,實在走不開,梁九溪這幾日都沒有過來小院。

言俏俏中途去了一次,卻恰巧他不在雲機殿,她等了一陣,沒等到人便只能回來了。

分明只有天沒見,她卻覺得似乎過了很久。

半晌,言俏俏回過神,將“蝶與花”放下,轉而拿出刻刀,打算將白鹿的大致形態雕琢出來。

可每刻幾刀,便有些走神,竟是無法集中注意力。

她忍不住一次次向放著茅草堆的圍牆看去。

那日小九送了她很多東西,耳房都堆滿了,她當時確實是開心的,還買了好吃的。

可當那陣滿足漸漸褪去,言俏俏卻還是覺得自己更想見到小九本人一點。

……好想小九啊。

她垂眼,怔怔地盯著葉片打著旋落在裝滿水的木盆裡。

忽然,圍牆處傳來一陣動靜。

她驚醒一般轉頭,手中刻刀偏轉,鋒利的刃口擦過手指,留下一道細小的傷口。

林琅翻進院中,對上她期待的眼神,不免有些古怪:“?”

言俏俏眼裡的亮光消退,按住微微刺痛的傷處,訥訥道:“……林琅,你回來啦,粥在鍋裡熱著呢。”

林琅放下剛買的肉和菜,邊喝粥,邊睨向她握著木雕的手,隨口問道:“手怎麼了?”

“不小心劃了一下……”傷口不深,很快便不再流血,言俏俏從水盆裡掬水洗乾淨血漬。

她拿帕子擦著水,忍不住問:“林琅,做皇帝是不是很忙呀?”

“我又沒做過,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