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蘸雪 作品

第七十六章

妹妹生得貌美如花,在十六歲那年,遇見一位靈州來的男子。

年輕男女一見鍾情,花前月下、許諾終身。

而玉鳴月所扮演的兄長對此卻並不滿意,並在此後的劇情裡,為妹妹的心上人設置了重重難關。

幸而這位男子是當地有名的才子,憑藉自身的技藝與聰慧,將難關一一化解。

兄長屢屢吃癟,最後終於被男子的真誠打動,親自為二人繫上了紅線。其中有苦有甜,有悲有樂。

觀眾時而落淚,時而大笑。

言俏俏看得也十分開心,正要轉頭與趙雀怡說幾句俏皮話,卻見合上的幕布再次緩緩拉開。

戲,竟還未結束。

她忙坐回去,期待地等著。

最後一幕,就在妹妹與心上人終於得到兄長祝福,互表心意時——

當地一名權貴惡霸帶人強行闖入院子,將男子毒打一頓後,綁走了貌美的妹妹,強納為妾。

兄長匆匆趕到時,只看見暈厥的男子與滿是塵土的斷裂紅線。

臺下觀眾忍不住陣陣騷動,四處響起些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但眾人還留有期待,緊張地盯著戲臺。

可幕布落下,樂器聲中,諸位戲子登臺致謝,表示戲已徹底結束。

言俏俏糾結地蹙眉,心裡也有些如鯁在喉。

倘若一開始便註定悲劇就算了,可分明前面的一切看著是越來越好的。

為何偏偏要在大喜後陡然一轉,毫無預兆地落入如此悽慘的結局。

已有觀眾憤憤起身,罵罵咧咧地離開。

有了一個,便是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觀眾控訴著自己的不滿,恐怕若臺上的人不是鳴月公子,此刻早已掛了一身雞蛋爛菜葉。

趙雀怡撇撇嘴:“我說戲名裡怎麼好端端帶個'劫'字。”

眼見觀眾散得差不多了,言俏俏也站起來,卻瞥見臺上其他人都退下了,玉鳴月還靜靜地站在正中央。

他垂著眼,宛如一座無悲無喜的玉雕像。

彷彿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似的,他輕抬眼,直直地望過來。

而後開口:“言小姐,請留步。”

戲臺空曠,他的聲音仍帶著戲中的味道,悠悠迴響。

言俏俏遲疑地看向趙雀怡,便聽她納悶地嘟囔道:“估計又是那件事吧。”

她無奈道:“鳴月確實有個妹妹,這個故事也不是戲,是真的。”

言俏俏驚訝地張了張嘴,片刻才道:“那、那他妹妹真的……?”

“其實我也沒見過她妹妹,按他的說法,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趙雀怡想了想道,“他妹妹好像叫……玉嬋兒?應該是。”

玉嬋兒。

聽到這個名字,言俏俏腦海裡忽然有什麼東西閃動了一瞬,竟覺似曾相識。

先前在宮中時,她身中醉青月之毒,需要提前引發。

後來,便是一位名為嬋兒的罪奴送來了毒引。

在嬋兒的身世中,她便是被鄭瑕強納為侍妾,再不能與親人相逢。

言俏俏眨眨眼,難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趙雀怡湊近些,壓低聲音道:“鳴月之前也來找我幫忙,但他妹妹是鄭瑕的侍妾,人被圈禁在良聞殿,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而且那地方陛下看得緊,我爹說話都不一定管用,何況我。”而言俏俏不一樣,她是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她心腸軟,看起來也很好說話。

趙雀怡猜他必定是衡量了這點的,不然不會這麼快坦白。

言俏俏便有些左右為難。

顯然,玉鳴月接觸她本就是有目的的,只是這目的並不算可惡,甚至有些可憐。

她忍不住道:“其實……我見過他妹妹,但已是大半個月前的事了,瞧著人很瘦弱,像是生病了。”

良聞殿連只蒼蠅都進不去,聽說鄭瑕在裡面抓著自己府上的人往死裡折騰,宛如瘋了一般。

玉嬋兒一介弱女子,這麼久過去,還不知是什麼樣子。

言俏俏不由自主想起那位蒼白消瘦的女子,想起她極細手腕上綴著金制小狗的手繩。

也不知她和她的大黃狗,還好嗎。

良久,她似是下定決心,朝戲臺上道:“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玉鳴月怔怔地垂手站著,聞言,深深行了一禮,微微急道:“求言小姐替小生打聽打聽,舍妹是否還安好。”

言俏俏本以為他會想讓自己將妹妹救出來,卻沒想到是這樣簡單的訴求。

她愣道:“只是這樣嗎?”

玉鳴月苦笑道:“自從舍妹被一同圈禁良聞殿,我便徹底與她失去了聯繫。言小姐與我萍水相逢,願意替我打探,鳴月已感激不盡。”

言俏俏蹙眉,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朝堂暗流湧動,不久便會有一場爭鬥。

待一切塵埃落定,良聞殿恐怕也將不復存在了。

哪怕玉嬋兒現在還活著,又怎麼躲過後面的劫難。

她實在糾結不定,直到走出折香樓,還在思考著究竟該不該做下心中所想的決定。

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丫鬟涼兒便匆匆跑過來,滿面驚慌——

“小姐不好了!陛下遇刺受傷了!”

言俏俏的心瞬間被人緊緊捏住似的,呼吸都亂了一瞬。

當下再顧不上什麼嬋兒不嬋兒,提著裙襬急急跑向馬車——

“快,我要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