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86章 師徒

    杜妗於是吹熄了燈籠,重新轉回薛白屋中。

    他果然還未入睡,正站在窗前賞月,她栓上屋門,已與他擁在一起。

    “唔。”

    “我必須得與你說……我們絕不能支持東宮。”

    “我知道。”

    “你被他活埋過,他永遠不會信任你。還有,吉溫能猜到,那別人一定早就懷疑我們的關係了,只是不說而已。記住,不論是李亨還是他那些兒子,一旦坐穩龍椅,勢必殺我們。我不要像韋氏一樣被關在深宮裡,但我這麼久不出家,他們會殺了我的。不管他們說得再好聽,你也千萬不要信,你只要信我,我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

    “放心,不論東宮給多少好處,我絕不會有一絲一毫動搖。”

    “嗯,讓我能信你,來。”

    “……”

    話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今夜,杜妗比平時還要熱烈一些,她彷彿是想要以此讓薛白永遠堅定地與她站在同一個立場上。

    她要他完完全全地、毫不保留地、拼盡全力地與她合作。

    如此,她才有安全感。

    ~~

    帷幕沒有拉起。

    都賭上了性命的兩個人似乎在生死相搏。

    一支釵子落在地上,青絲如瀑灑下……

    ~~

    夜裡隱隱有吱吱呀呀的聲響。

    杜五郎從睡夢中醒來,心道薛白回杜宅睡又把窗戶打開了。

    他乾脆抱著被褥穿過院子,在西廂的屋子裡隨意鋪了一下躺倒,如此便安靜多了。

    夜風一吹,清醒了許多,他思考了一下薛白與姐姐們議論的那些事,心裡卻沒有太大的波瀾。

    這些事他們說起來彷彿是很大的麻煩,在他看來卻很簡單,薛白的身世無非與青嵐差不多,只不過薛白更上進一些……

    想到上進,睏意當即上來,杜五郎翻了個身,不一會兒又睡著了。

    夢裡,杜甫拍著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杜家子弟,果然有作詩的天賦”,正打算開口吟一首,卻被嘰嘰喳喳的喜鵲吵醒了。

    ……

    “你們兩個記得,寒食那日早些回來,約了盧家、裴家的子弟們一道出城祭掃。咦,我看你們又長高了些,得趕緊再裁兩件新衣,得裁,到時人家看著才舒心……”

    一大早,盧豐娘就在絮叨著這事,反覆地交代。

    杜五郎與薛白出了院子,滴咕道:“唉,裴家高門大戶的,我要是被他家小娘子看上,得多受欺負啊。”

    “嗯,你得謹慎些。”

    杜五郎抬頭看向屋簷下的鳥窩,愣了愣,竟真覺有詩意湧上來。

    “二月春猶早,喜鵲已築巢。”

    可惜又是隻有殘句,杜五郎沉吟片刻,不由嘆息自語道:“我乾脆叫殘句詩人罷了。”

    薛白見喜鵲有兩隻,隨口補了一句。

    “簷下雙飛過,微風春獨好。”

    ~~

    這日到了國子監,薛白與鄭虔再未提及身世,只談學業。

    但彼此之間已經更多了一份師徒之間的默契。

    有了這層關係,往後或許可與元結、杜甫結為朋黨。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人脈從來都一點點鋪開的。

    ~~

    傍晚,薛白終於回到長壽坊的家中。

    他連著兩日不歸家,青嵐難免小小地發洩了一下不滿。

    “郎君說是到國子監去讀書,卻是玩得歡脫了,累得主母好生擔心……”

    “過來。”

    青嵐說到一半,上前一看,只見薛白掏出一袋青棗來。

    “昨夜到杜宅拿的,嚐嚐看。”

    抱怨聲當即停了,青嵐拈起一枚棗,咬了一口,脆生生的,齒頰留香。

    “真好吃,郎君也嚐嚐。”

    她再捏了一枚餵給薛白,感覺指頭碰到了他的嘴唇,她慌了一下,連忙接過布袋,低聲道:“我去洗了。”

    轉身之際,她偷眼瞥了瞥他,只覺手指頭還有些溫熱,仔細想來又覺得羞人。

    待洗了青棗回來,探頭一看,薛白已經躺好睡下了,她不由暗道,郎君大概也是害羞了。

    “天色還早呢,郎君是要起早去國子監嗎?”

    “得起早去看望老師,他派人來找我了?”

    “嗯,顏縣尉像是有急事找郎君,昨夜也派人來了。”

    “老師不急的,否則就讓人到國子監了。”

    薛白心想,最近拜的兩個老師,鄭公官位雖高,卻離東宮太近,終究是顏公更純粹些……